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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鈴鈴......
向遠處看去,空寂無人的道路上,石輾鋪麵的官路被曬得發亮,近正午的日頭烈焰撲麵,仿佛待久了連頭發絲都會被一塊兒烤焦。
道路兩旁一絲風也**,稠乎乎的空氣也好像被岩漿凝住了,要說唯一鮮活的動態,便是逐漸飄揚過來的清脆銅鈴聲在有節奏地搖動著。
叮鈴鈴......
兩頭靈鹿拉著一輛駢車帶起一片飄滌揚彩,車頭簷角掛著的四個銅鈴被溶塑成一個個精致鈴蘭,車後跟著一隊羅列整齊的白衣人,他們的衣飾十分有特色,一眼就能辨彆與其它人的不同,即使炎熱的夏日,他們依舊長衣垂地,披頭遮臉。
飄零的蒲公英散落滿天,伴隨著悅耳脆鈴聲,他們緩緩而至,就像是從另一個國度遠來的神秘組織。
相伯先生與南燭也看到了,哪怕他們也曾遊曆經事,一時也看不透這支隊伍的來曆。
以鹿為騎?
實屬罕見。
在入秦關的經道上出現這樣一支隊伍,相伯先生自是下意識深思探究對方的身份,最近南方那邊鬨起了前周軍起義,許多小國權貴被集成一支小型勢力,北域蠢蠢欲動暗下小動作不斷,另外還有異域那邊......
要說陳白起或許認不得鹿跟人,但她卻認得他們衣服上的獨特徽記。
她暗吸一口氣,眸有種被火粹過的亮度,她看向謝郢衣等著他給出解釋。
——為什麼巫族的人,會在這裡出現?
然而,謝郢衣卻**自作主張的心虛與慌張,麵對她質問的目光,他表現得十分淡定。
鹿車停在不近不遠的地方,銅蘭鈴晃動一下也啞聲而止,巫族一行安靜綴於尾,謝郢衣身著**麻衣,日頭的光眩暈於他發頂,他信步走至兩頭靈鹿之前,長衣如蝶,雙手印額,伏禮而下。
“恭迎聖子歸墟。”
謝郢衣一人伏禮而站,而其它的巫族使者都揚袍膝落跪地,一時之間陳白起成了地位超然的存在,她的身份開始撲朔迷離。
相伯先生親耳聽到,這一眾人整口爍金。
“恭迎聖子歸墟——”
陳白起站在路中間,較一眾男子她身材略顯嬌小玲瓏,然她背脊挺拔如喬木,百*屹立,風從中不搖雨落下不侵,自是令人有種油然而生的折服感。
她不偏不移,受著巫族的跪拜禮,除一開始的意外,爾後她很快便調整了情緒。
巫族,她誌在必得,既是如此,那她就該接受她擁有的身份。
隻是巫族她想過遲早要回,卻沒想到謝郢衣悶聲不吭便叫來了巫族,讓她形成了被動。
或許知道陳白起對他擅自叫來巫族迎接她心生不滿,但謝郢衣卻是如墮魔障一般無法思考再多,他不喜她身邊出現這麼多男子,更不喜她對他們無形之中生出的特彆舉止,這些都讓他無法忍耐,所以......哪怕她覺得不高興,他也這樣做了。
他要帶她回去,回到巫族後她就會知道,隻有他才是她可以依仗相信的。
“出來這麼久,我們也該回去了。”謝郢衣低著頭,姿態低眉順眼,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種已有決定的強硬的態度。
謝郢衣從來便不是唯唯諾諾的一個人,他生來天之驕子,自有他強橫孤傲的一麵,隻是他從不在陳白起麵前表現出這一麵,這還是第一次他不顧她意願行事作主。
陳白起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勢,自然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眸光微斂,如梅霜凜豔,但轉瞬又恢複了平靜。
撇開一切的不合適宜,她本也覺得是該與相伯先生他們分彆的時候了。
她轉過身,一下身份的轉變與周圍氣氛的烘托下,她好似一下變得陌生而遙遠。
自這些人出現之後,相伯荀惑便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便是“陳芮”要離開了,他留不住她。
所以,他後麵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在她轉身看向他時,他們四目相對。
陳白起似笑了一下,她的音容笑貌在夏炎日光下有些虛化的感覺,他越想努力看清卻越感徒勞。
“先生,保重。”
相伯先生聽到最後那兩個字,太陽穴像被重擊砸了一下,眼神中一霎那流露出太多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異樣,隻維持平常的樣子,像送將要遠行的好友,他隻關切地問道:“你還會再回來嗎?”
回來?
這個用詞讓陳白起覺得有些不明所以。
“先生。”陳白起凝視著他,忽然歎息一聲,意味深長道:“若再見,或許你會後悔曾這樣問過我。”
她身法妙玄,幾步一蹬便進了虛坐以待的鹿車,西海鮫紗簾卷垂而下,鹿角相觸,輕搖的銅鈴再次響起,巫族的其它人一並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