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軍果然厲害,一個陣中便飽含了種種妙法,你說,聖主該怎麼破這金剛陣呢?”巫長庭顰緊眉頭道。
姒薑看了一會兒,便舒展開眉眼:“彆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她這人啊不能以常理推斷,我們看不出破綻,但她卻不同,她想給幽冥軍一個下馬威,他們就逃不出臣服於她的宿命。”
巫長庭看向他,道:“你就這麼相信……聖主?”
姒薑回視他,眼眸一轉,狡黠的光一閃而逝:“你不信?那我們再賭一把吧,就賭——”
“不賭,我信。”巫長庭果斷地道。
姒薑張著嘴,半晌,才鄙夷地道:“奸臣。”
巫長庭覺得自己著實擔不起這樣名不符實的稱呼,他反唇相譏:“方才不是還說我是忠仆?我雖厚顏敢自稱一句忠仆,可你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是美妾,就憑眼下這張黑臉黑痣上長毛的臉?”
姒薑對自己的臉向來自信,哪怕現在這張臉是醜的,他仍舊堅定道:“這世上你認識還有哪幾人能與我媲美?”
巫長庭以前的確沒見過什麼世麵,但自從跟著聖主遊曆以來,卻是大開了眼界,他張嘴就來:“先不說中原有相伯荀惑、後卿、楚王等貌比天人的相貌,且我國的君主那張容顏亦是與你不相上下,你哪來的自信以為自己可以靠臉來獲得聖主的芳心?”
姒薑頓時眼神幽怨了:“你提的人都是與陳芮相識的,莫非那個與我容顏不相上下的異域君主亦認得陳芮,還與她有什麼瓜葛?”
巫長庭一僵。
這人一遇上聖主的事,敏銳得簡直可怕!
但他不想提及這個人,他抬眼看向前方,道:“快看,聖主好像找到破解之法了。”
到底是對陳白起的關心超過其它,姒薑暫時放過這個話題,倏地看向戰局。
隻見陳白起半點沒受擊石雜亂聲響擾亂了精神,她的精神力遠遠超於常人,彆說一些雜亂的聲響在耳邊敲打,就算拿大鼓炸她耳膜,她也能及時封鎖五感。
她力絞於襲來的石子收集於袖中,一枚一枚聚鼓起袖包,以一力降十會,以收集來的石子撒出,擊潰了第一層包圍圈,不待第二層補上空缺,她反身將長矛夾於腋下,用力朝前一拔,衝向那些敲石的外圍,將繳獲的長矛當箭矢射到他們門麵,他們嚇得臉無人色,摔倒在地,如惶如恐地盯著她。
這種臨時湊成的簡陋版金剛陣本就不完整,所以根本困不住陳白起這種在軍營中曆練過的絕世高手。
哪怕這些人扔在普通軍隊中,能以一敵十,千人聚一軍,堪敵萬人,但相反,這世上能一敵萬,這樣的人當真是存在的嗎?
陳白起掃蕩開了阻擋之人,狂風獵獵,她獨自傲然矗立,如無堅不摧的利劍出鞘,森寒逼人。
她太可怕了!
陣破那一刻,這些幽冥軍身上如鎧甲一樣的驕傲好像被她給一下敲碎、擊潰,他們臉上第一次有了對自身能力懷疑的茫然。
“起來!你們快站起來!”刀疤男臉上漲紅,那條蜈蚣一樣的長瘢痕更顯猙獰,他飛快從上坡衝下,塵霧如煙飛起,他腳尖踢起一根長矛握在手上。
他身後瞬間跟上十幾名人,他們疊合成一條線,恍若一人。
但一靠近陳白起,便腰腿合勁,一躍而起,一分為無數身影從空而落。
陳白起偏過臉,隻見頭頂的那一片陽光一下全被陰翳遮滿了,黑雲似山一下沉壓了下來。
咚!
他們十幾根長矛齊齊深深地插入地麵,塵煙散去後,他們一驚,發現人早就不見了。
心刹時如墮寒窖,一股無力之感讓他們臉色慘白。
啪啪——
一陣拍掌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眾人聞聲望去。
卻見少女不知何時與另外兩人男子站在了一起,她臉上仍舊是那樣溫和無害,她鼓著掌,眼底沒有了一開始的輕視與傲慢,隻剩一片全然真摯與讚賞。
“這麼多年沒有實戰磨礪,沒有敵對的對象模擬戰事,但對於陣法之間的每一步的配合默契足以證明你們平日從不曾耽誤與鬆懈,十年練一兵,苦寒夏炙,你們仍舊堅守如一,我很是佩服。”
她在做什麼?
幽冥軍一眾被她一番話給整懵了。
主要是事情反轉得太快,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們的金剛陣不該如此威力,想來是沒有配備專用的一套兵甲,但即便這樣,也能逼迫我到這種地步,看來幽冥軍曾經的威名的確名不虛傳。”
“……”
倒了一地還有很多渾身疼得爬不起來的人,他們覺得她現在根本就是在羞辱他們,並掌握了證據!
陳白起其實並沒有說假話,但凡今日換個人,比如說像巫長庭跟姒薑也算是高手,若被金剛陣困住,不用千人大陣,百人大陣也足以拿下他們了。
他們被訓練得很好,遠超一些宮庭精英軍衛。
陳白起揚起嘴角,眸亮如星璨,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對你們有很深的期待了。”
他們十分怪異又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忽然真誠起來的少女,她明明打敗了他們,但她卻沒有打擊與侮辱他們,反而大肆讚揚起來。
她的眼神那樣真摯認真,口吻那樣真誠讚歎,不像是在說謊。
忽然他們覺得心底方才的仇恨與咬得牙癢癢的惱怒好像一下消了一些。
陳白起這時將手中的金葫蘆向他們舉起來。
“不知諸位可認得此物?”
幽冥軍大統領,也就是刀疤男他的目光如火一般燒過來。
陳白起將金葫蘆直直拋高於半空,一掌撐於上,注入真氣,金葫蘆便停於高處,光線透過它,射映在地麵有三個大字:君、授、冊。
當金葫蘆在光線充足的情況之下,透過某種角度傾斜下來光時,便會出現這三個字完整投影在地上,這是陳白起以前拿著它反複把玩時發現的秘訣。
幽冥軍看到那三個字時,都驚呆了。
大統領、二領統他們都快速跑下來,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神情震驚地看著她:“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有……”
“為何不能是我?”陳白起一翻掌,將掉落的金葫蘆收入囊中,對他們疑惑道:“是我費儘了心思找到了一直蒙塵的你們,是我即使打敗了你們仍舊認可了你們的能力,也是我不遠萬裡前來解放了你們終年守於一圜卻鬱鬱不得誌的遠大抱負,所以……為何不能是我?”
他們聞言都怔愣住了。
陳白起並不高大,但她周身那不凡的氣度卻讓她不容任何人小覷,她目光如寒冰一一掃過在場的人,她道:“我不想強迫於你們,所以我先讓你們深刻地認識了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眾人目瞪口呆。
先前她的故意挑釁與以一人之力挑戰他們全軍隻是為了讓他們“認識”她?!
好、好一場彆開生麵的自我介紹啊!
的確是深刻了,深刻得他們估計這一輩子都難以忘卻今日發生的事情,還有她這個人。
陳白起又道:“如今我們已算不打不相識了,所以當初你們的祖輩曾起誓,你們隻奉手持君授冊的人為主,如今,他們的後輩,你們可認這個誓言?”
“那真的是君授冊?”有人私下焦急地問了幾大統領。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注在幾位統領身上,因為他們的決定代表著整個幽冥軍的所向。
大統領握著長矛盯著少女失神良久,他沉著臉,整個人像被撕裂了一半拉扯了許久,那些刻在他們骨子裡的東西是永遠都不會變的,他望著前方那個武力超群的少女,想到若這一次錯過,他們這些人不知道還要留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等待多久。
……這麼多年,他等夠了,也受夠了。
如今“君授冊”終於重現於世,無論是誰手握其權,他們都不會違背當初允下的諾言。
最終,他率先跪拜抱拳,伏下的背脊如山,帶著用力緊繃的力度。
“楊阜,幽冥軍三部大統領見過新主!”
見大統領承認了,他們恍惚了一會兒,好像這才一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眸仁一下都亮了起來,好像之前在礦場內做工時的麻木與隱忍一下被點燃,他們頓時身軀內都有了鮮活與夢想。
他們是誰人?
他們一直記得。
他們不是石工,他們不是罪役,更不是秦軍。
他們是幽、冥、軍!
他們該是一支所向披靡、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軍隊,他們該是馳騁於疆場的英勇之軍,他們的魂誌早就飄至了九天之上,偏他們的身軀卻一直被困於泥底,無法翻身。
等了這麼長的歲月,他們終於等來了他們一直在等的新主!
他們的眼睛如著火一般明亮,胸膛也像火燒一樣炙熱。
“吾等幽冥,拜見新主!”
聲似隆隆山穀激流衝擊著整個礦場中,如同他們此刻的心情一般激昂熱血。
——
停滯了一日布置好幽冥軍的事宜,陳白起念著陳孛一人留在後卿身邊,便打算先回鹹陽一趟,秦境這邊幽冥軍的事宜已基本穩妥,鹹陽就不必再繼續逗留,她打算接回陳孛就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隻是她沒有想到,剛到鹹陽城門便被一群埋伏的官兵給包抄起來。來人眾多,且氣勢洶洶。
姒薑跟陳白起使了一個眼神。
怎麼回事?
陳白起回他一個,我哪知道。
這時官兵分流開來,身著朝服的稽嬰從中走了出來,他目光發冷,看著他們三人:“陳芮,陳南,陳北,你們三人這兩日去哪裡了?”
陳白起看到稽嬰出現時忽然心中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垂眸想了一下:“發生什麼事了嗎?”
稽嬰盯著她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一拂袖,下令道。
“將他們三人抓起來!”
姒薑跟巫長庭見他們抓過來,身體下意識想要抵抗,陳白起卻止製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