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悅眯眯眼一笑,見這些秦軍斥候問話時刻意壓低了聲音,怕是會引起營地其它區巡邏的人注意,便知並非一群愚鈍之人。
領頭的闖天從腰間摸出一塊玄色合金令牌遞到他們的眼前。
他麵色怡淡偏白,聲音不似一般男子那般渾厚粗壯,而是有些陰柔似蛇的冰涼:“我等奉令前來營救你們,這個令牌你們該是認得的吧,如看清了,便速與我們離開。”
秦軍斥候瞠目看了一眼,認出了這塊令牌為何人所執時,一時震驚不已。
“你們竟是——”
忽然驚醒,他們頓了一下,知道有些話不該在這種地方透露,一個看起來在斥候中比較有威信的青年回頭對其它人道:“是我們的人,趕緊起來,隨他們走!”
其它人也看到了令牌,頓時不疑有它,相互攙扶著起身,打算跟著一塊兒逃。
“這位壯士,不知你們可有什麼計劃?我等……”那個青年撫著胸口處,臉色青白似有些喘不過氣來,為難道:“魏軍的人時常不讓我們吃飽,就是不想讓我們恢複力氣,再加上之前受的傷,我們隻怕就算逃出去,也走不遠,最終隻會拖累了你們。”
“放心,你們的情況我們都清楚,在這裡的是全部人了嗎?”龍悅問道,她彎唇一笑,一雙淺琥珀色的眸子如陽熠閃爍,又補充了一句:“隻要有那一位在,你們便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自有我們來處理。”
青年斥候有些被她神情與的話語給震住,那一位是誰?他心跳莫名有些快,最終他堅定住神色:“那便麻煩你們了,我們的確還有百來人被關在彆的地方,他們有意分開我們,為營救增大麻煩,除了這處,另一處是挖了深坑在四周,底下布了木刺,以土灰掩埋,”
“你先隨他們走,其它人自我去救。”闖天顰眉道。
龍悅一把拽住他,頓時不爽道:“你能有我速度快,你的巫術也比不得我厲害吧,換我去。”
闖天不欲與她爭,隻瞥了她一眼道:“再多耽誤一刻,魏勞的巡邏軍便會看到秦國斥候逃脫了的場景,你非得與我爭這個?”
龍悅抿緊菱唇,恨他不識好歹,胸膛起伏著:“好,且看你的本事了。”
龍悅一甩手,大眼憤瞪闖天一眼,便叫喚著其它人帶著這數百名斥候按照一開始安排的撤退路線,他們本就是抓緊敵營空隙之時,將人偷渡出去,但隻要他們一離開,誓必會被察覺,到時候還留在魏營的人的處境可想而知。
闖天見她氣得不輕的背影,陰陰柔柔地笑了一聲。
這傻丫頭。
其實將人從軍營中救出去並不難,難的是該如何擺脫追兵將這幾百人平安無虞地帶回去函穀關。
在黃土大道的脊坡之上,霞光抹紅了大土,奮力疾奔的一群人終於看到了不遠處一道負身天地的身影,她好似聽到身後的動靜,悠然轉身,浮光躍金披澤於她周身,仙邈之姿,那一刻所有人感覺到了什麼叫自慚形穢。
她……她是太傅嗎?!
他們眼睛被光刺得有些恍惚,一時腦中想到了很多,也好像一下空白成一片。
那塊令牌是三軍統帥的符令,他們都認得,也知道國府新調派來的三軍統帥便是當今女太傅,所以……哪怕不曾見過女太傅的長相,但憑著那一塊令牌,與女兒身卻有著與彆的女子不同的鸞姿鳳態,便能夠很自然而然推斷她便是太傅陳芮!
當真是太傅親自來救他們?!
他們一直繃緊的神經驀地一鬆,膝蓋一軟,便“噗通”地跪趴在了地上。
“太傅?”
巍巍顫顫的聲音,帶著些許不可思議的詢問,他們望著她。
陳白起笑了一聲,打趣道:“是本公,或許你們一直都盼著彆的什麼人來,但偏生是我來了,可讓你們失望了?”
眾斥候隻覺呼吸一窒,慌忙地搖頭。
他們從不曾這樣想過,甚至他們都不曾期盼過有人來搭救他們,因本就報著舍身成義之想法,死了也不悔便是。
但下一秒,太傅卻收斂起了笑意,她對他們道:“是本公來晚了,我這就帶你們回去,軍中弟兄們都還在盼故歸。”
回去?
之前那些人來救他們時,他們還繃得住臉一聲不吭地逃命,但現在卻被太傅簡單溫情的幾字給擊潰了心理防線。
他們怔仲了片刻,鼻頭一酸,熱淚盈眶,雙拳攥緊沙土,哽咽著:“太傅……我們想回去……”
“堂堂男兒,流血不流淚,都還賴在地上做什麼,都站起來。”她聲音倏地多了幾分嚴厲訓戒的意味。
這一聲將他們心底的脆弱情緒一下擊潰,全都一哆嗦,忙爬起來站定,哪怕再累再餓,雙腿再發軟,都挺起胸膛站直。
彆說,剛看她笑意盈然講話的模樣隻覺得她高不可攀像天上之人,但一板起臉來,便覺氣勢如虹讓人心驚膽顫,這人怎麼有一下變換成兩副麵孔啊。
陳白起早查探過他們的身體數據資料,知曉他們被抓後一直處於饑渴狀態,體力值不足,而她也早就準備了足夠的水跟食物備在一旁,不難逃命都跑不快。
“那邊放著水跟吃的,趁敵軍還沒有追上來,速速去填飽肚子。”她又道。
他們一愣,下一秒卻是驚喜不已,簡直快為太傅的體貼跟準備妥當而頂禮膜拜。
打發了饑餓難耐的秦軍斥候去吃東西,陳白起將視線從他們身後移開,看向龍悅等人,她自然留意到闖天並不在其列。
“人都帶出來了?”
龍悅趕忙上前解釋道:“還有一部分人被分開關押在彆處,所以……闖天獨自去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