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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那股說不清打哪兒來的感受在他空曠寂寥的身體內化作清風明月,淡淡掃過他身體殘餘的灼燙痛意,舒爽與解脫並然而生,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低下頭朝陳白起匍匐在他胸膛前黑黑的頭顱看去。
無端光怪流離的黑暗之中,他被囚在寒冷濕熱交雜的床榻之上,下一瞬竟覺全身發麻。
隻見在他與她相觸的位置,他激烈跳動的心臟,那一片皮膚好似被人用針刺沾染顏慢慢地黥出了一個奇怪的圖騰。
他模糊看不大清,便驚疑問道:“這是什麼?”
陳白起一邊正處關鍵時刻,全身巫力抽取為“墨筆”來繪製婚契的圖騰,一時並未作答,直到那個屬於她獨性圖騰完整地印在他的心臟上,她才抬起臉,低息稍有些紊亂:“它隻是一個咒印,但有它在以後你我便可同旁人那般正常相處了。”
他聽得迷糊怪異,沉默了一下,卻問:“為何?”
為何有它在,他與她靠近便不會痛,這個用如此親密乃至曖昧的吻痕為圖騰是何意義?
“若它有用,你為何以前不肯,偏要在你成婚前行此一舉?”
百裡沛南一旦腦子冷卻了下來,便揣疑重重,她像是故意在隱瞞著許多事情,譬如他為何會因她而如火焚炙,譬如為何她知道解除辦法,卻遲遲拖延至今,譬如他為何每多見她一次,便在她身上多體會一次濃淡鹹苦的滋味,靠近不得,又遠離不了。
她避而不答,隻輕聲詢問:“還痛嗎?”
因為是係統提供的辦法,她不確信是否一定有用,便想著從他口中檢驗一下效力。
或許是覺得自己問得太模棱兩可,她又詳細所指:“山長,你還會因為我的靠近而難受嗎?”
百裡沛南方才身體的折磨令他意識遊離於混沌,眼下他清醒地聽清楚了她喚他“山長”而非“左相”。
自從他重新當政為官,便不再是樾麓書院的山長了,她既非他過往學生又非他舊識,為何總執意喚他“山長”。
“身體倒是不痛,你看我的眼神……”他頓了一下,複又不知拿哪種心情咬牙講完:“會讓我偶爾覺得難受,陳芮,你到底是誰?”
陳白起聽著自有愧疚,她歎聲道:“以後不會了。”
將該欠的軟弱感情還完了,她便會讓自己儘力雲遺忘過往種種,專心於國事戰爭與霸業。
之前她的確猶豫過,但隨著婚禮將近,她卻終於有了決定。
說她一廂情願的贈願亦好,說她自以為是的為他好亦好,她會將“婚契”的真正含義從此之後好好瞞住,不叫他曉得,不叫他為難,亦不叫他知道她在他不知情之下,對他做了何等欺師大逆不道的事。
但百裡沛南聽她這次如此清晰界限了曾經模糊邊界的關係,卻有些莫名的慌神,他本該更沉得住氣的,至少比陳芮這般年歲的少姑而言,但現實是她總是將一切事情拿捏得遊刃有餘,而他卻總是一副心神不寧。
有些話便這樣不經大腦脫口而出:“陳芮,你……你是不是認得陳煥仙?”
陳白起將自己的情緒把控得很好,她若無其事地坐起來,隻淡淡回道:“不認識。”
“你說謊。”
他顰眉反駁,方才忽地感覺到心裡有一個聲音,直覺告訴他她說的不是真話。
這、這是怎麼回事?
陳白起視線瞥向他,倒是意外他會如此篤定她撒謊,畢竟憑他沒有鍛煉過的眼力在光線微弱中,自辨彆不清她的神色,而她自問她語氣平穩如常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
這時,裡係統好似知道她的疑惑,給了答案:婚契亦名同心咒,他偶爾能夠感應你的真實想法。
陳白起愣了下。
這、這婚契還有“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功能?
那她以後豈不是在他麵前根本瞞不住話?
裡係統:……隻是偶爾。
陳白起卻覺得自己不是杞人憂天:這個“偶爾”的詞,本身就代表著把控不住的意外好吧。
裡係統:如果擔心意外,那就離他遠些,距離越近婚契約的牽絆自然越重。
她倏地站起了身。
“左相,既是無礙,那今夜便打擾了,告辭。”
這個場合下的文質彬彬代表的是一種疏離感,任誰都聽得出來。
她抽離得太過快,百裡沛南有些愣神,她一離開,掀了錦被坦露一片胸襟的他被夜間的涼意挾裹住了四肢,這時他早已沒有了之前那被強迫下火熱冒汗的感覺,一下涼卻的濕濡溫度像一層冷冷的蛇皮貼身讓他無所適從。
“陳芮……”
她沒走,在原處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他再開口,隻當他隨口一喚,轉身離開。
如她來時那般,她離開也是……翻窗。
活像個不負責、偷香竊玉的采花賊。
餘留些陌生清冷香氣的內臥室間,一片清淨澹淡,在人離開後許久,百裡沛南才從榻上撐臂慢慢爬了起來,他借著窗欞外的月光盯著胸口心臟處的位置。
此時烏雲被夜風趨散開來,室內一下明亮了許多,而他也早適應了可以在黑暗中勉強視物。
那個圖騰沒有消失,在白皙的皮膚上像一隻柔軟蜷縮一團的金毛小獸,巴掌大小,每一次心臟跳動它也會隨之躍動一下,。
他入神凝盯半晌,方頭一仰,背脊靠在堅硬的床柱上,用手臂擋在了眼上。
夜深處最容易勾出人心藏匿最深的東西,隻道前情不知多洶湧,跌宕起伏過後,最終卻隻留尾音幾不可聞的慘淡灰燼。
隔了太久的後續。
“……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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