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主公,刺殺(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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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彆人的地界,就算是條龍也得暫時先盤著,這道理誰都懂,之前囂張的兩軍一下有了些許危機感,不再專注於死釘對方,而是有意提防起四周的動靜。

於是兩方對壘,變成了三方對角,誰也沒有輕舉妄動,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橫,隻待他們家下命令的人的指示。

看著四下早已埋伏起的幽冥軍團,後卿並不意外,她做事向來就是走一步看十步,老謀深算,她都料到他們今日要來了,豈能沒做準備。

自陳白起開腔打斷他們之後,後卿便一直看著她,清清淡淡的小臉哪怕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有種說不出來的緋麗,哪怕在萬千楓林當中,她亦是最致命的吸引。

他知道今日是帶不走人了。

不是因為楚滄月,也不是因為幽冥軍,而是她的意誌沒為他動搖。

不……或許曾經有那麼一刻有過。

他看著陳白起,她如今這張臉很好看,比起“陳嬌娘”與“陳蓉”那會兒都更精致漂亮,但他看她,從來不是看臉,他總是在追尋她那一雙眼睛,認真而專注,那是一種讓他心顫的目光。

沒見到她時,他腦子裡轉過無數的手段可以用來拿捏她,毀了她,毀了她就好,這樣一來,她就會獨屬他一人,他明明這樣想的。

但一見到她,人便不受控製地對她心軟、妥協,乃至恨到心尖發痛,亦在想著為她留退路。

多麼可笑啊,他的追逐換來的是一次一次的被放棄,可他的腿就跟廢了似的,偏生要固執地留在原地不肯離開。

楚滄月說得對,攆都不肯轉身的人,是他。

可能怎麼辦,人這一生都有一個命定的劫數,邁不過也避不開,除了淪陷得越來越深,彆無它法。

她就是他的“劫數”。

他——在劫難逃。

想起她的那個言語未儘的“如果”,不知回想起什麼,他越過楚滄月,腳下踩到一盞被燃燼殘骸的孔明燈架,哢噠的斷裂破碎響令他頓住,他垂眸,看到孔明燈有一部分沒有被火燒完,上麵有人用朱砂淆墨寫著六個纏綿悱惻的小楷。

多想不折手段地將人帶走,她的不願、她的想法全然不顧,他對她的貪欲日複一日,早已纏綿成一種植入骨髓的病態,可他的心顯然不夠她狠。

誰能想得到,被各國朝臣君王稱作狼子野心,行事從來手狠手辣,無所顧忌的這麼一個人,到了她那兒就跟換了一副心腸似的,她隨意一揉捏,便軟得一塌糊塗。

他定眸失神了半晌,然後彎腰從孔明燈上撕下那小半塊沒有燒毀的焦黃紙,他撣了撣上麵的灰,字跡仍清晰可見。

“陳白起,我知道你方才要說什麼,我允你。”

陳白起一愣,一開始不明所以,但稍一回想,便訝異地看向他,瞳仁有細微輕蕩的波動。

一圈一圈泛開的漣漪,越積越廣,最終掀起了波濤。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顰眉問道,有些看不懂,他是怎麼理解的。

他抬眸,玲瓏玉眸微瀲,薄唇勾起淺淡的弧度:“我自然知道,倒是你,還記得你留在趙國的那些人質?”問完,不等陳白起接話,他盯著她的眼睛,又慢條斯理地繼續道:“但凡讓我知道你與謝郢衣成為真實夫妻,那麼我就將他們一個個剁成肉泥,做成吃食送到秦國太傅府上,讓人分而食之,你知道……孤做得到。”

真實夫妻?

他是讓他們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婦?

陳白起受到他的“威脅”,想起些事,便道:“這是你的條件?”

當初她離開時的確答應了他,贖人時任他提條件。

“這怎麼會是條件呢?”後卿不以為然,他與她說著話,一邊走近她,這一次楚滄月沒有插手,他將手中折起的紙輕輕放在她的手心:“這才是,我的條件。”

陳白起下意識看向手中的紙,紙上有斑斑血跡,這是後卿手上沾染上的,不多,因為他的傷口不大,血已乾涸止住,她知道這是他方才從地上孔明燈上撕下來的……這上麵,寫了什麼嗎?

她沒有急著看,而後卿也沒有催著她看。

至於他所說的威脅,那是真的威脅,除非她真的不在意她手下那麼多條人命。

陳白起不在乎嗎?

不,她當然在乎。

所以,這對於後卿而言不是拿來談判的條件,因為他手中有籌碼,又何需多浪費一個“條件”。

後卿跟楚滄月到底不是頭腦發聵便一怒為紅顏的小青年了,最終他們還是沒有引發這一場小規模的三國群戰,但這場戰爭,遲早要來的,這是他們心知肚明的事。

不在此處,卻會在以後。

後卿上了馬車,撩起黑蛟紗簾,視線落入光照不到的黑巍幽林之中,趙軍規列整齊在後待命,肅靜的黑夜裡,他的聲音比夜風還要涼。

“陳白起,你要記住,今日之事在我這兒……永遠都過不去了。”

她穿著嫁衣嫁給彆人這件事,會永遠像根刺一樣留在他記憶中。

這句話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打在陳白起的心上,在他帶著趙軍離開了很久,陳白起都站在那裡,沒有動一下。

“你在意他。”

陳白起聽到楚滄月在說,但她沒有回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陳白起……沒用的,我不可能放棄你的。”

她轉過身,眼神莫名地看向他。

他淡淡道:“就好像,你會放棄你的命嗎?”

陳白起怔然。

他朝她笑得苦澀而溫柔,像他又不像他:“後卿與我不一樣,他可以在你那裡得到優待跟寬容,但我沒有,因為那些早些年便被我揮霍掉了,所以我沒有資格強求你做什麼。”

可後卿卻可以理直氣壯地訴求跟發怒。

後卿走後,楚滄月也沒有久留,他沒有強迫,也沒有要帶她走,當著她的麵,他不會做什麼,他隻會按照心中所想,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讓她再無彆的選擇。

他臨彆時,留了一句話給她。

“我等你,這一生,到我死的最後一刻,我都會等你回頭。”

當婚禮現場再次空蕩一片,隻留下一片淩亂的腳印跟狼藉,陳白起看著跟颶風過崗的婚禮現場,烏黑的眸子清清淡淡。

她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火光搖曳將影子拉扯得支離破碎,她一手撕扯掉了身上價值不菲的新嫁衣,裡麵穿了一件貼身單薄的玉蘭蔓枝盤扣常服,袖臂窄直,下擺如蘭花散綻開來,她視線不經意掃過地上摔碎的杯子,然後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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