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孟嘗君的胡攪蠻纏,陳白起永遠有一個應對方式——以不變對萬變。
無論他講些什麼,她隻要不順著他的思路,就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那主上對篝火大會眼下可有興致?”
孟嘗君冷冷地盯著她,一腳踹翻了榻幾旁的腳踏滾了幾個囫圇,最後挨在她腳邊停下。
“並無。”
陳白起瞥了一眼沒動,好脾氣地問:“那如何才能有?”
孟嘗君坐直了身子,一手撐膝,紫金冠高束起的墨發披散於身後,整個人風流不羈,他譏笑道:“行啊,你將本該端在本君麵前的藥膳原模原樣地送回來。”
陳白起訝然地看向他,似有些為難:“隻要這個條件?”
孟嘗君挑眉,一口篤定:“沒錯。”
“這樣啊……”陳白起淡定頷首,表示聽明白了,她彎腰扶起腳邊翻倒的腳踏,口上留了一句“請主上稍等片刻”然後轉過身便走出了大帳。
孟嘗君瞪著眼,不明所以,直到她很快重新返回,手上用一隻玉碗端著一碗白稠似牛乳的湯水過來,那霸道的中藥與魚肉融合在一起的特彆香味直勾得人嘴裡泛津。
陳白起微微一笑,慈眉善目:“方才我記錯了,我隻是讓人先拿去分裝,如今藥膳物歸原主,主上應當是不會再出爾反爾了。”
孟嘗君一時語窒。
“……你耍本君?”
“這怎麼能叫耍呢,這叫禮尚往來啊。”她笑得跟個沒脾氣似的泥人兒。
孟嘗君一麵被她戲耍覺得沒麵子,一麵又因為她沒有將魚湯送人而心情愉悅起來,兩相衝突,他不知該擺出哪種神情,隻能麵無表情道:“罷了。陳芮,本君大度,不與你計較,你將湯端來。”
陳白起卻多瞅了他兩眼,揣疑問道:“那答應我的事?”
“喂我。”他深深地看著她,掃了掃寬大的袖袍,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坐著,他偏過臉,眼眸似有鉤子:“本君帶你去。”
陳白起沒動:“不是隻有一個條件嗎?”
“本君帶你跟那個烏什麼的人帶,你覺得哪一個更方便你行事?”他不緊不慢地反問她,也不怕她拒絕,隻要她是真的對篝火大會勢在必行。
陳白起靜默不語。
這還用問,烏圖森不過是一個被派來伺候客人的小將領,哪怕參加篝火大會也能是安排在邊緣的位置,可他不同,重量級客人,自是會被妥善安排在北戎王旁邊,她如果要阻止巨突行的刺殺,這無疑是看得最清、離得最近的位置。
最後,陳白起笑了笑,無謂地妥協了。
連折辱都談不上的一件小事。
她溫文有禮地道了一句“失禮了”便虛挨坐在榻幾上,用她帶來的餐具,一套玉製的五寸羊胎玉碗,一隻同材質雕琢的玉勺,她也算是搞餐飲的人,是以在吃食方麵有條件就弄得精致些。
她像一個儘職儘責的婢女,低眉垂目地一口一口地喂著,這期間孟嘗君難得配合默契,沒有再講一句話,兩人之間除了喂食的互動,便一直緘默,但這種突破一般男女的親密的舉動又無形之中帶了一種曖昧的氛圍,但一人眼中太清醒,一個眼中太過幽深,就像都在個自的世界遊離,固步自封不肯朝前踏足一步。
孟嘗君喉結滾動,味蕾的鹹香與鯽魚的濃稠軟糯過後,餘留的中藥回甘令他品出一種苦澀。
你曾說過,陳蓉才是最佳良配,你並不適合本君,可文能安定家室,武能定國邦,你才是一個男人一生之中的夢寐以求。
可惜了……本君能抓住你也隻有這段短短的時日,你飛得太快、太高,你的世界是整個浩瀚天空,哪怕本君伸手墊腳去夠,去追,手中落空心中空廖,也隻能仰望你遠去的身影。
情緒上來,他眼中不禁泛起了酸澀的腫漲之意,不願被她窺探出端倪,他垂落下眼,殷紅的唇彎起,分不清心情好壞。
“這麼多年了,你卻一直沒有問過本君,為何你婚禮那日沒有去參禮?”
他忽然問了一個讓陳白起意想不到的問題。
陳白起舀了一勺,喂在他嘴邊:“沒什麼好問的,你樂意便去,不樂意便不去。”
“你不怪我?”
“那日……”陳白起頓了一下,似在考慮怎麼措詞,然後才接下去:“後麵發生了很多事情,你不來反而更好,有什麼可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