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了,並將這從心底劃過微不足道的漣漪拋諸腦後,他修剪乾淨玉潤的指尖拂過黑傘的尖端一轉,白的勝雪,黑如玉墨,交織成一幕驚豔的古韻流動畫麵,唰唰的凜凜風聲如鬆竹過境,清悅長嘯,然而卻不是令人心曠神怡的精神一震,反倒是刮入耳膜有種扯動神經痙攣抽動仿佛的錯覺。
陳白起知他這柄黑傘的厲害,因此並沒有鬆懈,當他撥出弦細絲的顫音變長金屬摩擦拉長的蜂鳴刺耳聲時,她當即封閉耳力,但這樣做顯然並沒有用,它顯然是作用於腦神經,哪怕什麼都聽不到了,還是能感覺到太陽穴一陣一陣的刺漲痛像細綿的針紮。
雖憑陳白起精神力強悍不致於如其它人一般頭痛欲裂,棄械投降,但畢竟這種鈍刀子割肉的纏綿刺痛仍舊會影響了集中。
係統:人物受到敵方(巫馬重羽)的負麵影響20%。
她心想,好家夥,上一來便弄一個負麵霸服,來而不往非禮也。
她係統包裹內這些年放了不少做主、支線任務收集起來的道具,太多了占據包裹空間,其中有些雞肋的她直接賣給了商城換金幣,有用的則留下,比如這其中有一件叫“魔音貫耳”的鈴鐺,一次性道具,但卻能發揮出實戰100%的效果——乾擾。
若是往日與其它對手她並不會拿出這些係統道具,一來它些東西不同尋常,容易引來不必要的猜疑麻煩,二來她大多數是在戰場上力戰群雄,這種單施的道具多數不適合,再者單挑她憑本身實力就足夠傲視,需不著旁物幫襯,所以積積攢攢地存在那兒,最終都束之高閣。
難得遇上一個需要祭出全部實力的對手,好勝心一起,非贏不可,她覺得比起他這些純熟的詭譎手段自己慣來直來直往,稍嫌單薄,隻能另尋它法湊。
她掏出“魔音貫耳”,它立即從圖片具現化,那是兩顆十分尋常的銅製鈴鐺,小巧如珠,用一根編製的紅色線繩串起勾於指腹毫不起眼,她晃動手腕一搖——岑鈴鈴……
一串細微如禪翼嗡動的聲音從她手上傳出,它不是靜止的,它是滾動增幅的,如山上掉落的一顆輕渺石子,挾裹著雪花一層又一層最終滾落成一個龐然大物衝擊而去。
巫馬重羽動作一頓,若有所感,抬眸一看時,便定睛於她手中突現之物。
耳膜處有什麼輕蟄了一下。
一開始是細微的癢痛。
然後,他看到她伸出伶骨枝幼手臂,從上朝下十分有節奏地開始搖動手腕,如同靈蛇抖舞,波動如浪。
鈴鈴——
鈴鈴……
來了,痛意綿結成了線,像成片毒蜂被搗毀了蜂巢成群結集而來,那震鳴聲被放大變成了讓人頭痛欲裂的炸意,巫馬重羽瞳仁微縮。
見他受了影響,停下了轉動黑傘持加霸服,而是麵色略微蒼白地冷冷盯著她,若非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還真以為他此時並沒有多難受。
“魔音貫耳”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靠意誌力抵禦得了的,它可比巫馬重羽方才的“音殺”更加魔化,它的影響分三段,一是聲,二是形,三是幻。
聲音會是人潛意識最厭惡的聲響。
形則是腦中被音波影響而有破壞欲裂的感受。
幻自然是厭惡的聲音具象成實體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由於是一次性道具,且不據於對方等級而實100%的精神攻擊,因此陳白起也沒有對任何人施驗過效果,具體也不知道他進行到了第幾段,是陷入了形的混亂,還是已經陷入幻中喪失了理智,但她卻不準備再等了。
巫力幻化的劍可隨她心意變換形態,她此刻麵對一人,為配合刺客隱匿如影的潛速,自然選擇的是一柄薄削的短劍,她於夜間如閃動的般若,一瞬已欺近了巫馬重羽。
冰涼的長發颯過耳畔,刀刺入其肩窩,沒入小半截,有一股淡淡的鐵鏽血腥的味道彌漫開來,陳白起猜測,他現在連痛覺都遲鈍了,隻怕是進行到了“幻”了,正當她欲撤刀刃時,一隻骨節分明、美得像藝術品的手卻緊緊握住了幻劍。
陳白起倏地抿唇時含住了一縷沾了血味的發絲,柔軟的睫毛如鋼刀犀利揚起。
明明隻能在她手中操縱的幻劍,卻猶如實體被巫馬重羽把握,它在扭曲掙紮、一陣一陣地爆發著刺目如灼的光,時烈時黯,像被掐住脖頸的猛獸發出尖鳴。
陳白起撤不出,如何用力都一樣,她朝巫馬重羽望去,他亦正在看著她。
一雙異色雙瞳,如夜漆黑,月影重煌的銀,混在這片濃重又綺麗詭和的蘆葦湖中,是那樣彆致神秀的驚心動魄。
他唇色本就偏水色的淡,此番經曆一番不知如何的折磨,更是偏了一種冷淡的白,但他的眼神卻不受影響,靜謐到殘酷的獰:“陳芮,痛意有時倒是一種良藥……”
輕淡的嗓音,比白色羽毛飄飄蕩蕩墜落碧落更輕渺無聲。
陳白起一開始沒聽懂,直到見他跟瘋了似的握住她的幻劍狠狠地朝她刺入的地方再深入幾寸,血珠因激烈的力刀而濺到了她的麵頰上,眼瞼,與他的泛白的唇畔上……
那一抹白被染成了鉛朱的猩紅,微勾的弧度,令他那張臉一下殊麗妖異了起來。
“越痛,便越清醒。”
她眼珠子怔住地盯著他。
像在看一個瘋子。
他竟用痛意來抵禦“幻”的影響,很好,是個比狠人還多一點的狼人!她佩服。
係統:“魔音貫耳”道具時效已到,所施加的負麵影響也一並消失,請人物注意。
隨著係統的提醒,陳白起感覺到此時的距離十分危險,當機立斷直接震散了巫力,幻劍一下如光斑散化開來,除了在巫馬重羽身上留下的一個刀口,她一個化影,人已移了位置,但轉頭回望時,卻見一股股黑色如稠的影子從巫馬重羽的黑傘上飄出,那跟瀝青一樣粘稠的影子從黑傘的表麵凝聚,形成一條條的細長捆向她的四肢。
她的腳踝處一涼,便被拖拽得身形一踉蹌險些跌入湖中,但很快她卻發現這種僥幸才是最險惡的陷阱。
天上湖麵的光照一下黯了,連細微的光都一並被吞沒,形成一片黑球一樣的屏障將陳白起困於其中。
她棋差一著,沒來得及撤離,被困在了這個黑色的巨大“球”中。
“為何不說話?”他無視胸前潺潺的血洞,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