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撫了一把臉上不知是血是汗的濕意,他們已經是強弩之弓,隻能拿命給君上殺出一條血路,能多拖幾個下去也能給君上多拚出一條生路,他們咬緊牙關,眥目裂唇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與刺客進行最後的拚殺,哪怕他們之間此刻有著明顯的實力懸殊。
孟嘗君大口喘著粗氣,原本梳理得精細的發冠已經斜倒在一邊,淩亂的鬢發落在臉頰兩旁,他看著義無反顧送死的武士背影,胸口如火灼得發痛,喉中哽塞澀意泛濫。
他,今日便要死在這裡嗎?
不甘,極度的不甘令他眼眶都赤紅。
他重新握緊手中的劍,劍尖直顫,虛軟的腳朝前一步……
卻在這裡變故突生,隻見前方平緩流動的毒霧屏障像被一道無比強橫霸道的力量撕裂出一道口子,那個令他望眼欲穿的窈窕纖渺身影帶著絢爛光幕驟然趕至,她一出手,刀槍林立,白熾冷電以山石崩摧的氣勢朝刺客席卷而去,局勢一下就變了。
噗——
前一秒站立的刺客下一秒全都給躺下了。
“不想死,便最好站在原地,什麼都不要動。”
與此同時,一道清越明澈的女聲淡淡傳來,清晰無疑地傳入他們耳中。
站得遠的刺客神情全數僵在臉上,完全被來人那雷霆出世一手給震懼當場。
武士們還舉起刀站在那兒,對於眼前太過猝不及防的變故反應不過來,傻怔了半晌,方意識到什麼,他們瞪大眼睛,猛地看向少女方向,驚喜得幾近熱淚盈眶。
“哐當”手中長劍落地,孟嘗君努力止住脫力不止顫抖的手臂,冷白的唇抿緊,也是心潮滂湃,緊緊地盯著她的身影。……
她來了……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他之前的不甘,竟大半皆源自於她。
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陳芮如果沒有選擇回頭他會怎麼樣。
後麵聽到她說,北戎王不能死,他才意識到她這次來北戎的目標或許是北戎王,但是,他才是被她選擇的那個。
當時刺客突然發作,必然是為刺殺北戎王而預先引起騷動,將北戎軍的注意力吸引到熱鬨人多的篝火會上,這表示可能同一時間北戎王那邊會遇上了另一撥精心準備的刺殺,她的忽然失蹤不見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而準備第一時間趕過去救人。隻是因為他醉酒時固執的尋找,因為他沒有及時撤開而陷入危境之中,最終她還是為他回頭了。
她放棄了一開始的目的,卻選擇了先救他。
他能不能認為,在她心中,他始終是重要過其它事情。
正當他為這個發現而心臟悸動不已時,她後來為什麼卻又要告訴他,她要救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北戎王,而是另一個人。
那個人,比起他,才是她傾注精力的全部。
他枯站在榻邊許久,才慢慢地躺下身,輕聲側睡在她的旁邊。
“你到怎麼樣才會甘願落在我手心呢……”
他伸出手掌抓住她微微蜷縮成團的小手,大掌幾近將她的手整個握在手心,然後他亦閉上了那一雙疲倦酸澀的眼睛。
——
翌日,陳白起意識先一步醒來,在眼睛還沒有睜開時,便感覺到了身旁有人,但由於對方是她熟悉不設防的對象,所以她的身體沒有本能地排斥與第一時間進行攻擊。
睜開眼一看,發現果然是孟嘗君。
昨夜的事她想了起來,估計是戰鬥過後的軀體自行修複期間太過於疲勞才這樣毫無防備地睡下,身為一介奴仆,她在帳中自然是沒有安置睡榻的,是以她是怎麼爬上榻睡的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這張睡榻是人孟嘗君的,她無故霸占了一半,他沒有將她攆下床,隻占據另一半倒也算是仁至義儘了。
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都累得夠嗆,計較太多繁文縟節倒是沒必要,她見他還沒有醒,便打算輕手輕腳地起身,卻不經意看到他袖袍中有什麼東西滑落掉在床上。
她不是一個喜歡探尋彆人**的人,隻一眼她便瞥開了視線,隻是她莫名覺得這條素色發帶瞧著有些熟悉。
等等。
她沒忍住,又掉轉視線多看了一眼,直到她看到發帶尾端處用青線端正地繡著一個“仙”字,神色微訝。
難怪覺得瞧著眼熟,隻因這條發帶曾經是屬於她的。
她有些呆然地收回視線,然後不動聲色,在不驚動孟嘗君的情況下爬下榻,她慢吞吞地稍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褶皺的衣裙與頭發,確定全身妥當周整方掀簾離開了大帳。
而榻上本該睡著的孟嘗君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眸中一片清明。
他彎起了嘴角,用手指勾起細長的發帶攥入手心。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