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認為什麼都不比林秀秀差,可自小長輩們誇讚的都是她林秀秀。
她就是撐著一口氣等訂親的時候一舉將林秀秀壓過去,原本她自認為是成功了的:就算林秀秀有個秀才爹又怎麼樣,還不是給她訂了個窮酸秀才,家中祖祖輩輩的泥腿子,她嫁過去就是圍著鍋碗瓢盆一輩子的命。哪像她,一早就挑中了鎮上馮記的少東家,嫁過去就是享福的。
沒想到臨了這個窮酸貨居然成了舉人,還不想跟林秀秀退親,她憑什麼?
她就是故意的,林秀秀不就是得意比她嫁得好嗎,那就讓她一早知道以後一屋子的小妾,她一個鄉下秀才的女兒算個什麼!
想到這裡,林淑淑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哪怕她知道此話一出就跟三叔家有了隔閡,那也沒關係,反正以後她也靠不上他家。
林秀秀隻覺得喘不過氣,呼吸聲
都快消失了。粉白的指甲摳著大紅的嫁衣,頭上的蓋頭似乎有千斤重。
沒有聽到蘇澤適的回答,她心想:為什麼不回答,是因為他就是這麼想的是嗎?哪怕在大喜的日子騙騙她也不願意是嗎……
一係列的猜測從腦海中閃過,她瑩然的手臂抬起,扯住蓋頭的一角:既然如此,那就當她的一腔情意都喂狗了吧。
想得決然,手卻遲遲沒有動作。林秀秀的內心有一種惶然,還有一種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信任。此時,她最清晰的想法居然是:他不會的!
眾人心緒起伏,在心中上演了幾十種愛恨情仇,實際上也就是一瞬間。
蘇澤適沒有立馬回答,是因為他也被突如其來的不和諧弄得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聲音朗朗,“蘇某生於農家,長於農家,自是沒有納妾的想法。今日就在這裡承諾,此生絕不納妾。”
林母也在屋內,林淑淑問出那樣的話後她就恨不得上去手撕了她,氣得她頭皮發麻。
這個侄女兒的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了,可怎麼也沒想到,小小年紀心思居然如此惡毒:今日要是女婿但凡有這樣的心思,他要是照實說了,她絕不會允許女兒嫁過去,可此時退親,不單是林蘇兩家臉上不好看,對女兒名聲的影響幾乎是一生;他要是為了全了大家的麵子說了假話,那就給他以後留下了把柄,她可是從丈夫嘴裡聽說了蘇澤適以後的打算,那些當官的陰起來可不是什麼好玩的。
蘇澤適的話一出口林母心中暗鬆一口氣,衝著林淑淑猙獰的表情也藏了起來,有什麼事情也等今天過了再說。
為了這麼個東西,壞了大喜的日子不值得。
丈夫一直因為大哥家贍養爹娘而對他們多有忍讓,但實際上他家給的養老銀子絕對夠老人花用了,所以在她看來一家出錢兩家出力,說不上誰占不占便宜。
沒想到現在連他家一個女兒都敢壓著人欺負了,簡直不可理喻!
但心中安定後,林母止不住地又想要更多,現在雖說時機不對,可機會卻是千載難逢,為了女兒,她願意賭一把。
捏著女兒八月裡還有些冰涼的手,她問:“那要是秀秀沒有孩子呢?”
此話一出,屋裡屋外又是一
靜。
林母也知道自己過了,可平常她哪裡有機會跟女婿說這樣的事情。她成婚四年才有了秀秀,又時隔六年才有了川哥兒,此後再無動靜,她母親也是這樣的情況,所以內心深處一直都有對女兒的擔憂。
子嗣艱難,對於女子來說絕對是致命的。這也是為什麼她當初會同意與蘇家定親,又在蘇澤適犯錯之後還願意給他機會的原因。
畢竟,當時看來女兒是低嫁,蘇澤適又在讀書上有一定天分,考個秀才功名養活女兒不難。可就是沒想到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的想法已經不適用了。
被她們接二連三地刁難,要是一般人就算沒甩袖走人心中也有了疙瘩,蘇澤適倒是完全沒有不耐煩,首先是因為他了解為人父母的想法和感受,其次他知道林秀秀可以生育,即使不能生育他也不在意,普通人對於香火傳承的看重在他這裡根本不存在。
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父母不好想,但他們也不是苛刻的人,不會逼迫他們。
所以蘇澤適依舊是那副淡定的模樣,麵色都沒變一下,“就算無子,蘇某也不納妾,要是秀秀喜歡,也可以養一名孤兒或者過繼,總歸不是什麼難事。”
實際上林母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這不是將女兒女婿架在火上烤嗎?
都怪她這段時間忙昏了頭了,遇到事情一個衝動就不管不顧的,就剛剛她都感覺到女兒的顫抖了,顯然她也有所猜測。
好在女婿性子好,沒有當場翻臉,還全了她的麵子。
雖說她也不能確定女婿說的是真是假,抑或是此時說的是真的,以後也會反悔。但她相信日子是過出來的,自己的女兒那麼好,女婿的為人也可圈可點,兩人該會合拍的。再說了,女兒隻是子嗣艱難些,又不是不能生,隻要小兩口感情好,過兩年什麼都好了。
林秀秀感受著母親手心傳過來的暖意,眼中有彆人看不到的清淚,隻是並未落下。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她的心寸寸下落,但得到了蘇澤適的再次保證後,她內心的那個“相信他”的念頭越來越明確,明確到全心全意地準備成為蘇林氏。
出了這麼兩遭,大家也沒了逗趣的心思。
全福嫂子沒讓冷場,“這大
喜的日子,咱們姑娘姑爺一看就是有福的,單就是這話以後都是兒孫滿堂的命。咱們也彆耽擱了,再晚誤了吉時。”又轉身招呼屋裡的人,“姑娘們,開門討紅包了。”
氣氛再次熱鬨起來,大家都很有眼色地忽略了最先挑起話頭的林淑淑,一窩蜂擠到門邊伸手討喜錢。
蘇家準備的小紅包不多不少,都是一文兩文的,能拿到多少全看個人運氣。
蘇澤適進屋抱了林秀秀出門,這裡不講究需不需要由父親或兄弟背著出門,蘇澤適來接也是作數的。
出了林家大門,兩人磕頭拜彆。今日出了這個門,來日再進時林家的小閨女就是蘇家的媳婦了,還望二老保重。
林秀秀蒙著蓋頭,看不清外麵的景色,有一種對未知的迷茫。
但感受到丈夫有力的臂彎,又有一種掩藏不住的欣喜與甜蜜。真好,她終於嫁給了他。
蘇家和林家同一天擺酒,林父先前在前麵招呼客人,現在到了門口送彆女兒。
看著蘇澤適抱著女兒漸行漸遠的背影,硬氣了一輩子的林父鼻腔微酸,嘴唇張了張,“咱們回吧,過幾日就能見到秀秀了。”
他還能靠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林母卻早就忍不住了,“我從小小個養大的閨女啊,從此就是彆人家的了,我這個心呐,蘇家要是待她不好我都能跟人拚了。”掩不住的哭腔。
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勸著,總算是將人勸住了,林家這邊的除了酒席其他的事就算完了。
……
蘇澤適接了娘子回家,又牽著她跨進了蘇家的門檻,拜過天地,再將她送進了新房。
林家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並沒有給林秀秀專門準備丫鬟,因此林秀秀在房間裡就是她一個人。身邊倒是有蘇家這邊的親戚,熱熱鬨鬨的,但她並不熟悉。
在喜娘的指示下走完了成親的流程,蘇澤適和林秀秀四目相對。
其他人早就默默地退了出去,剩下的就是新出爐的小兩口。
蘇澤適率先打破了沉默,“我還不知道,那些首飾你喜歡嗎?”
林秀秀本來有些緊張,但蘇澤適的反應跟往日的相處並沒有明顯的不同,除了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
摸摸頭上的簪子,“喜歡,也是你
做的嗎?”
順著她的動作,蘇澤適也注意到了林秀秀戴的就是他送的。心下微動,想也知道林家肯定給她準備了,隻是沒想到她能戴著嫁給他。
走近些微微彎腰摸摸她的頭發,“累嗎?累就拆了休息一下,一會兒我要去招呼客人,讓人給你送吃的好不好,喜歡什麼?”
蘇澤適的本意是想讓她放鬆下來,林秀秀卻被他親昵的動作弄得心砰砰直跳,“什麼都可以,還有,成親呢,我不累。”努力地想要冷靜,話音的顫抖卻暴露了她的緊張。
小妻子剛剛來到蘇家,害羞是自然的。蘇澤適跟她說了兩句話後便去了前麵,還交代小堂妹給她小嬸送些吃的進去。
現在沒人了,新房裡安安靜靜的,林秀秀聽著前麵熱鬨的聲音,起身打量她的新房。
兩個人高的櫃子,一張書桌,旁邊的架子上放了些書,她沒有亂動,家裡有讀書人,她知道書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未經允許不要碰的好。
視線轉到靠牆的梳妝台,明顯是新打的,木上僅刷了清漆,花色也很素雅,很合她的眼緣。
拉開抽屜,發現有十來個樣式各異的簪子,與她之前的也沒有重樣。眼神微動,夫君真是心細。
素手輕撫有些發黃的鏡子,上麵的人影影綽綽,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注意到了自己嬌羞的臉頰。用手背貼了貼不知什麼時候又燒起來的耳朵,羞什麼呢,那是她的夫君,要是能這樣一輩子多好。
立在妝台前久久未動,她帶來的東西都放了起來,明日還需整理一番。
正想著不著邊際的事情,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秀秀走回床邊坐下,屋裡是新收拾過的,到處都是大紅色的物品,讓喜氣盈滿了這片小小的天地。
不一會兒,紮著辮子的小姑娘敲了敲門伸頭進來,“小嬸嬸,小叔讓我給你送些吃的。”得到同意才開門進來。
進來後林秀秀才發現,這個小侄女,似乎跟她差不多大?不過她也早就知道丈夫是老來子,輩分顯得很大。
此時已臨近午時,早飯都沒吃的林秀秀早就餓了。看到麵和點心她也沒矜持,大大方方地坐下吃了。
下午的時間蘇澤適找機會回來看了一眼,發現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