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家回去後,蘇澤適緊接著就是招待來訪的客人。
也有送禮的,隻是這類他一律不接,招待的都是親近的人,這是躲不開的。
也就是幾天,之後張嚴就幫他擋了,說他必須遵從師命,刻苦念書。此話一出自然不再有人上門自討沒趣。
張嚴對蘇澤適的確是用心良苦了,這些天他也知道事多,就怕蘇澤適年輕經不住事兒,就在蘇家住下了。
按說原本他也算是來去如風的,沒想到也會有被人絆住的一日。
蘇澤適也知道老師對自己付出良多,可以說張嚴在他心中的地位與家人齊平。
就這幾日的時間,蘇父蘇母忙到腳不沾地,前麵的流程早就走得差不多了,現在剩下的就是讓蘇澤適迎親,但並不意味著要準備的東西少了。
實際上蘇澤適從府城帶回來的東西有一部分就是用於成婚的,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二老的壓力。
蘇澤適也不是沒試過參與進去幫一些忙,卻遭到了幾位長輩一致的拒絕,按他們的原話就是,“本來這幾天就耽誤了你的時間,後麵成親肯定又要耽誤,現在你還不抓緊時間學習還等什麼時候?”
三人說這話的時候都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弄得蘇澤適彆扭非常,真懷疑自己不踏實了。
既然幫不上忙,蘇澤適就在學習的空隙時間裡給家裡人做些小玩意兒。
他現在不窮了,算算銀子也有近四百兩,他又不是什麼揮霍性子,這些用來安置是儘夠了。
不過就算有銀子他也不敢全部拿出去,在蘇父蘇母的觀念裡,讀書人就應該有個讀書的樣子,天天為著銀錢的事情操心,那就是他們為人父母的沒本事。
對於這樣的想法,蘇澤適一直沒想通他們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原主養成那副理所應當彆人為他付出的性子一定程度上還真有父母的原因,不過蘇澤適不會這樣就是了。
待到蘇澤適被通知準備成親的時候,他隻覺得恍若隔世。
這幾天蘇家都是喜氣洋洋的,原本就還算不錯的大哥二哥兩家都積極幫忙。不管他們是不是為了他這個舉人功名,蘇澤適都感激他們,至少他們讓二老被大女兒傷到的心得
到了慰藉。
到了迎親這一天,蘇澤適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大紅喜福,一路搖搖晃晃地朝著林家去了。
馬是張嚴知道他會騎之後借給他的,按他的話就是,“成親是一個男人難得風光的時候,不趁著這會兒好好打扮一下,我都擔心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
不過此時看來張嚴這話摻了很大的水分——蘇澤適站著的時候在一眾南方人中就算鶴立雞群,此時騎在馬上更是展現了他矯健的身姿。
他很注重鍛煉,雖說原意是為了保持身體健康,卻也並不妨礙他身強體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蘇澤適早就在這一片出了名,也是,就算人不可以打聽也架不住天天有人揪著小輩的耳朵說“看看人家蘇家的小兒子,那條件不甩你幾條街啊,就這人家念書還出了名的好呢,你呢?你除了吃還會乾什麼?”
就在這樣仇恨一拉一個準的宣傳下,蘇澤適的名聲在附近幾個村越傳越廣,所以今日他成親來的人尤其多。
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隻要能跟陳家村的人扯上點關係的都願意來看看熱鬨。這時候的人情耗費不多,結個善緣又耗費不了多少東西。
人們眼中的蘇澤適就是芝蘭玉樹的翩翩君子,就像戲文裡說的那樣“遺世無雙”。
不過這是張嚴的想法,他是個典型的心裡想法再多麵上都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被問到的時候還要傲嬌地貶低一番。
村裡人沒那麼有文化,他們就是覺得蘇澤適這個親成得威風十足,讓蘇家老頭子老婆子都長足了麵子,要是他們能養出這麼個出息的兒子/孫子,可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迎親隊伍都是相熟的人,特意找了些扛得住造的,迎親這活兒可有得折騰。
當然,學堂相熟的也來了,蘇澤適不特意討好人,但出奇的的是他的人緣非常不錯,今日來的同窗還不少,其中又以齊宣一行人為首。
一路吹吹打打,蘇澤適伴隨著熱鬨的聲音湧入了林家。
不過還沒進大門就遭到了阻攔,第一關是一群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光知道起哄,“林家姐夫來了,給糖啊,不給不讓進。”為首的小孩喊著話,後麵的就跟著一邊喊一邊還手拉手形成
了封鎖線。
蘇澤適研究過成親的流程和風俗,自然知道有這一遭,糖和紅包都是一早準備好的,此時拿出來直接往旁邊撒。
看到紅包和糖都往旁邊去了,一群毛孩子也顧不上大人交給他們的任務了,一窩蜂往那邊湧去。有幾個明顯聽話些的,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可小夥伴們都走了,他們留下也攔不住,是以也加入了搶糖搶紅包的隊伍。
第一關順利過去,第二關是林家那邊的男人們,還有些讀書人。
他們比較講究,第一關來文的,“就新婚的主題作兩首詩,韻腳壓先,仄起平收。”要求還挺全。
不過這攔不住蘇澤適,能走到這個程度,他也不是吃素的。
接下來還有些對聯猜謎的,都被蘇澤適這邊的人一一化解,沒遇到波折。
但蘇澤適的心卻一直提著,他很清楚,文鬥根本就不是他們準備的重頭戲,武鬥才是。
什麼叫武鬥?就是一群大男人跟另一群大男人近身撕扯,要想將林秀秀接出來,蘇澤適這邊的人就得跟林家那邊的男人拉扯。
那可是實打實的混戰,比的就是力氣。蘇家這邊的人除了蘇澤適之外都特意穿了舊衣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混亂中你拉我一把,我扯他一下,誰都不知道接觸到自己的是誰。
到結束的時候許多人的衣服都已經被扯破了,秋日裡穿的衣服本就不厚,有些人直接打了赤膊。
蘇澤適作為新郎官,被圍在中間保護得很好,除了衣服上有些褶皺之外整體形象還是在的。
蘇家這邊請的有一多半都是乾慣農活的漢子,為的就是這個時候。他們也的確給力,在林家一眾人的阻攔中為他們殺出了一條血路,由齊宣等人護著他去了下一關。
儘管早就做了心理準備,黨蘇澤適看到穿著各式花衣的大娘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股緊張感。
要說蘇澤適有什麼害怕的,靠嘮叨和傳謠言成名的大娘大媽絕對能排上前幾名。他自認為即使算不上君子那也做不出來對女性口出惡言的事情,通常都隻能保持沉默或者冷下臉來,所以要說他挨欺負最多的就是這些人了。
此時守在林秀秀閨房門口的都是林家那邊的嬸娘一類的,
也就算是蘇澤適的長輩。看見侄女婿風度翩翩地來,幾人對視一眼就笑開了,“新姑爺來接親了啊,那咱們這關可不好過,林家的姑娘哪就能讓你隨隨便便接走了?”
“各位伯母嬸娘隨意,小婿深知秀秀乃林家明珠,能娶她是我的福氣,該過這一關的”,蘇澤適說得真心實意,卻還保留著最後一點她們能收斂一點的希翼。
可惜讓他失望了,儘管看著如玉一般的人兒她們也覺得眼前一亮,可這更能激起嬸娘們調笑的心思,“也沒彆的,就說說咱們秀秀手涼了怎麼辦?”
蘇澤適當然知道不能回答讓她加衣一類的話,抿了抿唇,“自然是小婿為他暖手。”
這樣的問題對他來說並不出格,回答起來沒什麼難度,讓他為難的是眾人的反應。
這邊的風俗就是這樣的,成親的都要走這樣的流程。可所有人都是百看不厭,此時聽到蘇澤適的回答外麵就是一陣起哄,“哦,適哥兒他怕媳婦,哈哈哈哈哈哈”。
她們就堵在林秀秀閨房門口,所有的聲音都被她聽得一清二楚。蓋頭下瓷白的笑臉脹紅,小巧的瓊鼻間冒出點點薄汗,點過朱的櫻唇顏色似乎更深了些,像夏日間盛開的石榴花。
她知道人們成親都是這樣的,但真的聽到他的回答的時候,還是止不住心中的歡喜。
對於婚後的生活,她也無數次地幻想過。在那些幻想中,無一例外的都有蘇澤適的身影。
到了這個塵埃落定的時候,她突然就放空了心緒,怎麼樣都沒有關係的,隻要有他就好,哪怕是……騙她呢?
手握成拳,細白的指尖因為用力呈現了一片沒有血色的蒼白。要是,能哄她一輩子也是好的,她想。
還在闖關的蘇澤適完全不知道即將成為他妻子的人的想法,自然無從解釋或保證。
外麵一陣一陣的哄笑此起彼伏,都是孩子都生了幾個的女人,說起話來無所顧忌,倒是蘇家這邊來的都是後生,問到後麵他們都覺得臉紅。
看著蘇澤適依舊身茹青鬆,語調不徐不急地應對著層出不窮的問題,小子們都是一陣佩服:果然出息的人還就是不一樣,就這大家都頂不住的人家愣是麵色都不變一下的。
實際
上蘇澤適也快扛不住了,這一關彆人根本幫不了他,到了這會兒他後背都起了一層薄汗了。不過他的氣度修煉得很好,越緊張越是滴水不漏,不會露了怯。
好在嬸娘們也還知道今天是大好的日子,瞧瞧日頭差不多了就放過了他。
不過這還不算完,裡麵還有林秀秀的小姐妹堵門呢。
不過這一關跟上一關差彆不大,多是問他以後會不會對林秀秀好。都是年輕小媳婦或者還沒成親的小閨女,自然不會那麼出格。
就在蘇澤適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嬌俏天真的女聲傳了出來:“那蘇大哥,你是不是也會納妾啊?”
誰都不是傻子,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無疑是不安好心,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凝,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蘇澤適。
在多數人看來,蘇澤適年輕有為、前途大好,肯定是不會拘泥於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的,那麼,男人發達之後有一二紅顏知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屋裡的小娘子們都死死地盯住一個人,問話的是林秀秀的堂妹,比她隻小了幾個月,此時裝出一副天真可愛的樣子實在令人倒胃口。
林淑淑無辜地眨了眨眼,“你們看我乾什麼啊,這個問題就算我不問以後也會有的。”
麵上一派為姐姐好的樣子,實際上她自己心裡也快吐血了,是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