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陳維洲的聲音透過話筒清晰傳來。
“你現在的處境不太安全你知道嗎?”
就如同以往那樣,陳維洲的話開門見山,沒有什麼多餘的緩衝,好似對不得不跟她通話這件事很不耐煩、不高興。
但透過揚聲器,易文君可以隱約聽到陳維洲那邊傳來慌亂的腳步與呼喊、口音濃重的外國人的高喊,以及一些從更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像是子彈掃射一樣的響動。
易文君迅速拚湊出了陳維洲的行動路線:當前,陳維洲應該正置身一個並不很安全的場合內,但在某些人的刻意通知下、又或者是在他自己的消息途徑讓他得知了她的消息,於是他不得不從自己的事務中暫時脫身,第一時間找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聯絡她,試圖在為他當下的所作所為粉飾太平的同時,向她發出警告。
易文君忍了又忍,沒忍住疑問:“我知道,但你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做什麼?”
易文君是真的想不明白。
既然陳維洲真的如她所想,當年畢業後就借著外調記者的名頭偷偷跑去前線的戰場上混著,那他現在就應該非常忙碌也非常危險才對。
即便這兩天他可能通過自己的渠道聽到了些什麼,但他就不能像以往那樣通過通訊軟件來聯係她嗎?就非得打電話?
陳維洲一聽,氣笑了:“怎麼,你還嫌我打電話煩你了?易文君,你這個家夥,你知不知道好歹啊?如果不是——咳咳——如果不是聽到你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如果不是怕你死了給我媽和孟叔添麻煩,你以為我想要打電話給你嗎?!”他短暫地咳嗽了一聲,但又迅速掩飾了過去,中氣十足地向她發出了嫌棄的聲音,十分讓人上頭。
不過易文君倒是敏銳注意到,她的這位繼兄好像已經很久沒叫過她的名字了。剛剛這一聲氣急敗壞的“易文君”,還是時隔數年後的第一聲。
當然,易文君也是這樣。
以往兩人如果有見麵或聯係的時候,大多都是叫“喂”、“那個誰”,或者乾脆直接省略主語,但是易文君還記得,兩人也並不是一開始就關係這麼緊張的。
最初,易文君和陳維洲認識的時候,她才十歲,陳維洲十五歲,兩人都是磨合家庭的孩子,並且都處於人厭狗嫌的年紀。
但那時候的兩人,還處於少年人的相互試探中,雖然對彼此抱有警惕,可要說敵意的話還真沒多少。
後來……後來是發生了什麼,兩人的關係才慢慢變得緊張、開始漠視起了彼此呢?
是她的繼母葉姨找到她、局促地跟她說如果她真的喜歡跳舞的話家裡還是可以繼續支持,但她卻果斷一口拒絕,並將葉姨拿出的錢重新塞回給對方的時候嗎?
那一天,陳維洲似乎恰好路過門外,聽完全程。當她走出門後,還狠狠瞪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有些人就是口不對心”後才掉頭跑了。
可是,這件事似乎也沒這麼嚴重。
哪怕很久以後易文君才偶然知道,那筆錢是陳維洲不知從哪兒賺到補貼給她的,但至少當時,他在忙了一場空後也沒有自己氣悶太久,沒兩天就再次跟她和好如初了。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的問題?
易文君不太記得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冷不丁開口道:“陳維洲,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電話那頭,陳維洲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好一會兒後,他氣惱幾乎抓狂的聲音傳來:“易文君,你腦袋到底什麼毛病?!你都已經自戀到這種程度了嗎?!”
“不是就好。”易文君倒是半點不尷尬,淡定說道,“最近我才發現我在戀愛這方麵好像不太在行,好多本該知道的事都沒有察覺。”
“……什麼?”陳維洲敏銳察覺到什麼,“你怎麼突然會考慮這種事?是有人跟你表白了?他——”
陳維洲好像想要說什麼,但在話語出口的瞬間,又立即止住。
易文君滿不在乎:“沒什麼,說正事吧。你打電話給我就是想要跟我說我現在的處境不太好?”
說到這件事,陳維洲也變得嚴肅起來:“你應該已經聽過你的身世了吧?”
易文君嗯了一聲:“該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這可不一定。”陳維洲哼笑一聲。
明明這小子正在說著跟昨天那位首相一樣的話,甚至語氣還更衝,但易文君卻偏偏沒有昨天麵對那位首相時的厭惡。
易文君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在她的記憶裡,陳維洲還停留在當年那個一臉臭屁卻又會被她三言兩語氣得跳腳的青少年吧。
對於年輕的帥哥,女人總是會寬容幾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