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合一(1 / 2)

原本在突如其來的紅蓮危機中情況最複雜的湖廣,經過短暫的調整......依舊被迷霧籠罩,令人難以判斷接下來的走勢。

湖廣城池多,衛所也多,能輕而易舉的驅逐紅蓮。

想要在保護鄉鎮百姓安全的同時,分出大量的人手,在叢山密林中尋找隱藏的紅蓮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湖廣足夠富裕,也會覺得消耗過大,得不償失。

因此,湖廣發現紅蓮不再試圖攻擊城池和鄉鎮,隻想路過湖廣,趕往其他地方之後,對待紅蓮的態度也逐漸改變。

從不惜一切代價的趕儘殺絕,變成以防備為主,不再主動搜尋圍剿。

如今紅蓮甚至能在湖廣的地界暫時修整,悄悄聚集。

唐臻的消息來源不僅依靠岑威和燕翎。

自從紅蓮子賊子進入湖廣,布政史沈思水寫請安折子的速度,忽然變得格外頻繁。基本維持每日一封的頻率,偶爾能達到每日三封。

請安折子的大半篇幅,皆是富饒的布政史對唐臻哭窮,細數紅蓮賊子的殘忍和狡詐,歎息他們的行為給湖廣百姓造成的損失。

末尾常常言語生硬,甚至不合邏輯的將話題轉到四川,暗搓搓的控訴唐臻眼中隻能看得到四川,完全忽略正受苦受難的湖廣。

唐臻能理解湖廣布政史,‘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情。除了佩服沈思水,寧可舍棄麵子也要抓住裡子的精神,隻能無情揮筆,寫下‘閱’字。

然後心情複雜的看著他批複過的折子,第一次原路送回來處。

沈思水的固執,遠遠出乎唐臻的預料。

接下來幾日,他不僅沒有減緩寫請安折子的頻率,還在折子中透露更多關於紅蓮賊子的信息。從淺淺的試探,變成明目張膽的向唐臻表達不滿。

四川巡撫防備紅蓮,維持四川的秩序有功,所以得到太子的褒獎,不僅有蓋傳國玉璽印記的東宮詔書褒獎,還有從京都送到四川的賞賜。

他沈思水,也沒眼睜睜的看著湖廣因為紅蓮賊子生亂。

太子殿下如果不偏心。

難道不該給他,與四川巡撫相同的待遇?

無論沈思水如何暗示、明示,在請安折子中透露越來越多,有關於紅蓮賊子的最新消息加碼,唐臻都不肯給沈思水準話。

他像是縮在殼中小心翼翼探索世界的烏龜般,以緩慢的令人發指的速度回應沈思水的不滿。

批複請安折子下方,朱紅色的‘閱’字,逐漸變長。

先是開始回應沈思水對太子殿下的關心,然後終於鼓起勇氣,詢問紅蓮賊子的惡行。偶爾會提起四川巡撫的功勞,向沈思水透露,自身對紅蓮賊子悄悄聚集,朝京都靠攏的擔憂。暗示沈思水,最好在湖廣境內徹底解決紅蓮賊子作亂的隱患。

總之,閉口不提,沈思水也想要東宮詔書表彰的事。

沈思水向來是最喜歡往京都送請安折子的‘封疆大吏’,沒有之一。

見到唐臻的態度逐漸軟化,願意在批複的請安折子中留下更多的信息。他不僅沒有因為唐臻刻意忽略他的需求惱怒,反而更慷慨的安撫唐臻的不安。

有關於湖廣境內紅蓮賊子的動向,儘數被記錄在最新的請安折子中,源源不斷的送到京都。

大有隻要唐臻願意付報酬,他就能克服千難萬險,將紅蓮賊子徹底留在湖廣的意思。

唐臻知道沈思水為了達成目的,送到京都的消息必定經過春秋筆法的潤色。相較真實情況,比較誇張。

結合岑威的模糊消息和燕翎的精確消息,剛好能構成比較清晰的框架,方便唐臻通過畫餅和出爾反爾,影響沈思水的心情,掌握紅蓮賊子的動向。

他與沈思水的奏折通信,早在剛開始相互套路、畫餅的時候就變成‘絕密’交流,不再經過內閣。

即使暫時存放在書房中,也會有東宮的仆人輪班看守,方便他們監守自盜。免得細作背後的主人,發現太子開始有秘密,變得不受控製,做出發瘋的舉動。

哪怕是正在算計著,想從太子身上謀求好處的沈思水。

忽然發現,在請安折子中與他交流時膽小如鼠、隻會耍賴、有些小聰明卻儘顯貪心的太子。遠在京都卻能在群狼環伺的情況下,遊刃有餘的守住秘密,也會覺得不對勁,開始防備太子。

以他的謹慎,甚至有可能直接終止與太子的交流,免得最後落下與虎謀皮的下場。

這絕非唐臻想要看到的畫麵。

已經熟讀聖朝法律的唐臻,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是太子,他說絕密,就是絕密。

私下打聽他的消息,是私下的事。

誰敢當麵質問他,立刻以窺視東宮的罪名處理。

要是有人不滿沈思水算計著想從東宮得到好處,願意取而代之,唐臻也沒意見。

反正隻是工具人,換來更貪婪、不顧後果的人,反而會比小心翼翼投餌的沈思水更容易掌控。

沉默已久的唐臻借著飲茶的動作,不動聲色的打量與他僅隔著窄桌,正在默默吃糕點的人。

他以為要耐心等待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看到的機會,猝不及防的出現。原本已經通過試探,暫時不會有威脅的岑威,立場再次變得模糊起來。

僅憑現有的信息,唐臻無法判斷,岑威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之後,會有怎樣的反應。

他帶入自身,推測數次,結果都不樂觀。

岑威主動要求成為太子的伴讀、費儘心思的為太子的未來謀劃、數次身體力行的支持太子的決定、親自去京郊拜訪孟首輔,請求對方成為太子的老師,哪怕被孟首輔拒絕,也不打算放棄......

這些忠臣行為皆有個前提。

岑威希望太子能夠擔當起帝王的責任,維持聖朝現有的平靜,以此避免戰爭。

如果勤勞的岑·園丁·威忽然發現,已經投入良多的小樹苗不僅沒有如同他預期的那般茁壯成長,還暗自謀劃,帶著半死不活的大樹徹底跑路,任由背後天塌地陷,絕不回頭......

唐臻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龍虎少將軍發起瘋,是什麼模樣。

岑威察覺到唐臻詭異的目光,詢問的看過去,“殿下?”

唐臻垂下眼皮,掩蓋眼底的波濤洶湧,不慌不忙的換了個姿勢,隨口問道,“正在湖廣逗留的紅蓮賊子,有朝京都而來的跡象。京都卻沒有空閒的礦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們。”

岑威揚起嘴角,語氣諄諄善誘,像是哄剛啟蒙的幼童,“京都的事有驃騎大將軍操心,我不方便探究太多。”

唐臻在岑威充滿‘慈愛’的目光中默默打了個冷顫,不動聲色的朝遠離岑威的方向移動,腦海中卻閃過靈光。

未免無法掌控的意外發生,跑路的時候,必須提前支開岑威。

李曉朝似乎是最合適的人選。

唐臻早就發現,李曉朝在麵對岑威的時候態度非常微妙。

雖然表麵看上去無可挑剔,很像愛才的長輩看待給予厚望的晚輩,但......無論多麼擅長偽裝的人,都會有鬆懈的時候。

唐臻記得很清楚,他在李曉朝的臉上看到過對岑威的忌憚和嫉妒。

他暫時沒分出心神去探究,李曉朝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利用李曉朝的情緒卻很簡單。

身為京都實際的掌權者,李曉朝肯定不會樂於見得,深受他忌憚的岑威,因為流竄到京都的紅蓮賊子大展身手。

隻要李曉朝能看住岑威,唐臻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甩開兩個麻煩。

岑威完全沒察覺到,在唐臻眼中,他已經變成麻煩的代名詞。

因為正逃往陝西的紅蓮賊子,他本就不多的空閒時間再次減少。

來到京都之前,岑威的重點完全放在北方,幾乎沒有刻意的了解過混亂又複雜的西南。

如今正好趕上紅蓮做亂,他要做的事,不僅是推測紅蓮賊子的去向,及時提醒岑壯牛和岑壯虎早做打算。

能抽出時間進宮小坐片刻,主要是為了告訴太子,他去京郊拜訪孟首輔,慘遭閉門羹的經曆。

“聽聞孟首輔出身山東望族,乃孔孟之後,格外在意禮節。”岑威建議道,“下次不如殿下親自前去拜訪,以示誠心?”

唐臻敷衍的笑了笑,憂心忡忡的道,“湖廣的紅蓮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抵達京都,如果孤去拜訪孟首輔,但沒能成功的將孟首輔請回城內,會不會給孟首輔帶去危險?”

在他眼中,熟讀文史的孟長明,還沒有異族奴隸實用。

岑威覺得唐臻的擔憂是杞人憂天。

紅蓮賊子毫無預兆的在湖廣作亂,也沒能成事。京都早有準備,除非有意外的發生,否則絕不會讓紅蓮賊子得逞。

他打量太子充滿擔憂的側臉,默默咽回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

罷了,晚些再親自去請孟首輔回京,可以準備的更周全,充分的表達太子對孟首輔的重視。

岑威說完正事,先飲半盞茶,然後快速卻不狼狽的吃下五盤點心,終於摸著不再空蕩的肚子出宮。

唐臻朝著岑威的背影投去羨慕的眼神,發狠的吃下兩盤點心,險些撐得原地癱倒。慢吞吞的繞著假山走了兩圈,終於攢足去福寧宮的力氣。

他所謀甚大,又沒來得及在機會來臨前做足準備,隻能儘可能的抓住所有可以利用的機會。

比如程守忠。

這是他目前為止,經過長久的觀察,唯一願意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