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二合一(1 / 2)

有陳玉的支持,唐臻的計劃已經初具雛形,隻差銜接各個環節的關鍵之處,仍舊需要仔細打磨。

湖廣布政史沈思水正通過請安折子與唐臻聊的火熱。

唐臻越強調四川巡撫得到東宮詔書的表彰,是因為四川巡撫在防備紅蓮賊子方麵,有傑出的表現。湖廣布政史沈思水越覺得,他能通過紅蓮賊子得到其他好處,不知不覺的改變對紅蓮賊子的態度。

他原本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將紅蓮賊子攆出湖廣境內,忽然變成,對紅蓮賊子困而不剿。

如今在湖廣,除了城池和鄉鎮外有大量的衛所軍隊巡視,通向各地的必經之路也有大量士兵駐紮。

紅蓮賊子隻能躲在深山老林中,依靠與野獸搏命獲得食物,耐心等待能夠逃出湖廣的機會。

作為成熟的獵人,越是靠近想要達到的目標,唐臻卻冷靜理智。

他沒急著挑動沈思水的怒火,繼續耐心細致的與沈思水周旋,令對方從他破綻百出的文字中,得到錯誤的信息。

‘太子懦弱且膽小,是隻有點小聰明,喜歡虛張聲勢的鐵公雞。’

‘隻要繼續與太子周旋,堅持不懈的告訴太子,紅蓮賊子恐怖血.腥的惡行,消磨太子的膽量。早晚能讓太子妥協,願意支付令他滿意的報酬,求他將紅蓮賊子留在湖廣,彆威脅到京都的安全。’

各懷心思的筆友都覺得,自己才是最後能達成目標的人,遊刃有餘的通過文字,編織請君入甕的牢籠。

津津有味,絲毫不覺得疲憊。

期間其他省份陸續向京都送來,對紅蓮賊子的審問過程和結果。

唐臻匆匆翻過這些折子,大失所望。

這次紅蓮鬨出震驚整個聖朝的動靜,除了與貴州相隔數個省份的山東和山西,各個行省皆如驚弓之鳥,自上而下,至少有數個不眠之夜。審問的過程和結果卻與過去的幾十年,貴州審問紅蓮賊子的記載幾乎沒有區彆。

所有被活捉的紅蓮賊子都有強烈的厭世傾向。

無論是嚴刑拷打,還是為他們提供溫暖、安全的環境和充足的食物,皆不會令紅蓮賊子動容。

他們甚至會展現出強烈的破壞性。

瘋狂的打雜所有視線範圍的人或物,哪怕餓著肚子,也要將食物摔在地上,然而餓到極致,沒辦法再保持體力的時候他們卻會趴在地上,吃已經沾滿灰塵,看不出原本模樣的食物。

官府見狀,以為紅蓮賊子肯用飯,是逐漸恢複理智的征兆。抱著試試的想法,下次飯點,又給紅蓮賊子提供新鮮美味的食物,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打破紅蓮賊子的心防。

萬萬沒有想到,紅蓮賊子無論什麼時間看到食物,是否正處於饑餓,第一時間做出的選擇都將完整的食物砸爛,再用沾著鮮血和泥土的手,抓起看不出原本模樣的食物胡亂塞進嘴裡。

發瘋和破壞,似乎已經被不知名的力量深深的刻在他們的骨頭上的指令。

官府本就是在用刑無果的情況下,沒有辦法,才會想到用懷柔的方式去撬紅蓮賊子的嘴。

發現對方軟硬不吃,就像是麵對縮在殼中不肯露頭的烏龜。

他們不是不可以,直接暴力砸壞烏龜又厚有重的殼,但這除了令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烏龜痛苦的死亡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無奈之下,官府隻能硬著頭皮提審。

紅蓮賊子能輕而易舉的混進流民中,各個披頭散發,不修邊幅,看任何人的目光中都充滿死寂。

不發瘋的時候,他們像是毫無生機的布偶娃娃,任人擺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果被疼痛或聲音強行喚醒,他們會立刻陷入亢奮,具體表現為瘋狂的掙紮,不計代價,更不會在乎此時的掙紮是不是以生命為代價。

想讓他們開口,得到有用的信息,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唐臻放下奏折,盯著手心的墨跡陷入深思。

他詭異的能夠理解紅蓮賊子的狀態,覺得活著沒意思,也不想活,但不甘心默默無聞的死去,每次發瘋都是表達對這個世界的失望和憤恨。

連生死都不在意,又怎麼會懼怕疼痛?

也許在他們眼中,越是痛苦,越能證明他們正真實的存在,越是令人興奮。

寂靜的書房忽然響起興致盎然的輕快笑意。

不知不覺間完全被深沉填滿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整齊羅列的奏折。

可惜他馬上就要從泥濘中脫身,擁抱自由,否則很願意會一會膽敢操縱瘋子,不怕被反噬的......狂徒。

敢於利用瘋子,甚至源源不斷的製造瘋子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正常人?

僅僅是通過這些記錄失敗的審問過程和結果的折子,唐臻就能肯定,紅蓮賊子中幾乎沒有正常人。

他上輩子就知道,完全脫離理智的瘋狂與劣質的基因沒有區彆,遲早都會被淘汰,這是自然定律。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然而紅蓮賊子的發展,毫無疑問的早就開始違背自然定律。

紅蓮第一次出現,是南寧侯薛寄覆滅的第三年,在貴州多地造成混亂,然後逐漸平息。

紅蓮第二次大規模出現,是嘉國公吳軒和醉酒砍成宗的第二年,貴州五年之內,兩次元氣大傷,險些沒壓住這次的動亂。

紅蓮在貴州的兩次興盛,僅僅相隔四年,破壞力卻截然不同。

唐臻從能找到的所有文字記載和來源於身邊伴讀的消息,整理出清晰的邏輯鏈條。

貴州第二次出現的紅蓮,無限接近這次衝出貴州,造成各行省自下而上、人心惶惶的紅蓮。

真正的瘋子,滿腦子都是瘋狂。

自己都沒有未來,怎麼可能在意紅蓮有沒有未來?

如今是昌泰二十四年,距離貴州的紅蓮第二次大規模出現已經二十七年。以紅蓮隻有青壯,沒有老弱婦孺的情況,紅蓮的活躍人口至少完整的更換一批。

如果紅蓮內部有還沒公之於眾的極端情況,完整的更換三批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即使單從人數看,紅蓮在貴州權貴的打壓之下,堅持三十年。人數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如今甚至多到能同時給周邊的數個行省,造成莫大的心裡壓力。

究竟是什麼支撐源源不斷的正常人成為瘋子的養料,最後也變成瘋子?

難道瘋子也有種群效應?

唐臻不信,他從未聽說有哪個在精.神病院工作的普通人,因為與精.神病相處的時間太長,也變成瘋子。

貴州肯定有依舊不為人知的秘密。

“可惜......”唐臻閉上眼睛,通過刻意延長的呼吸,緩解亢奮的情緒,低聲道,“我是個正常人,要去過自由的生活。”

不知道過去多久,唐臻在亢奮過後,昏昏欲睡的疲憊中沉浮。門外忽然響起嘈雜的爭執,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唐臻冷著臉睜開眼睛,拎起空蕩的茶壺,大步走向門口。

外麵的人最好是有不能耽擱的要緊事才如此吵鬨,否則......

熱烈的陽光終於擺脫房門的阻隔,儘數傾瀉在唐臻身上,令他不得不暫時眯起眼睛,免得當眾流淚。

好不容易能看清院子中的人都有誰,唐臻卻覺得,情況混亂的遠超他的想象。他默默放下茶壺,閉眼又睜開。

很好,不是夢。

多日不見的李曉朝看起來非常憔悴,額間的亂發飄蕩在他耳畔,襯托著他眼角的細紋遠比平日明顯。雖然穿著輕甲,但不難看到他的衣袖和腰臀間密集的褶皺。

引人沉醉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看向唐臻,盛滿複雜得隻能依稀分辨出善意的情緒。

唐臻臉色難看的忍著心間翻湧的心疼和愧疚,強行轉移視線,看向如同怒發衝冠的公雞似的擋在李曉朝麵前,正背對著他的平安。

放下手中權力的平安依舊神出鬼沒,不再管唐臻身邊的事,也不會經常出現在唐臻麵前。

唐臻記得昨日,平安曾帶著元寶陪他在園中散步。

按照常理,接下來至少三天,平安都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相比狼狽又疲倦的李曉朝,平安看上去莫名有些亢奮,渾身上下,甚至飛揚的頭發絲都在宣揚他的憤怒。

即使唐臻出現,也沒能吸引平安的目光。

這位有更年期傾向的中年男人,正以唐臻看不見的目光,堅持不懈的凝視李曉朝。

唐臻放棄琢磨平安,再次轉移視線。

陳玉滿臉茫然的站在牆角,與唐臻對視時滿臉無辜,隻差將‘與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刻在腦門。

黎秋鳴和最近後來居上、深得唐臻寵愛的朝鮮奴隸小菜,分彆站在李曉朝和平安身側,想要融入新團體的心思昭然若揭。

用不了多久,這個爛攤子就會被他徹底丟掉......

唐臻捏了捏眉心,放棄觀察更多的細節,像是九十高齡,四代同堂的老祖宗似的開始信奉‘不聾不啞、不做家翁’的原則。

以開門見山的詢問方式,為接下來的和稀泥做鋪墊。

“怎麼回事?”

黎秋鳴通過強大的學習能力和細致的觀察,發現有矛盾發生的時候,先開口的人能占據更多的優勢,立刻仗著身高擠開小菜。

給太子送異族奴隸的權貴越來越多,太子都來者不拒的收下。黎秋鳴在東宮雖然依舊特殊,實際地位卻在悄無聲息的下降。

尤其是與他同時進宮,早些時候完全不被太子看在眼中的朝鮮奴隸小菜忽然嶄露頭角,得到太子的看中,導致黎秋鳴的處境更加尷尬。黎秋鳴隻能慶幸他已經不是奴隸,還有驃騎大將軍願意認他做義子的承諾。

如今太子召異族奴隸陪伴,十次有五次都會選擇小菜,四次召見黎秋鳴。餘下的一次,由幾十名異族奴隸爭奪。

種種打擊之下,黎秋鳴的成長非常迅速,不僅學會主動討好李曉朝,也無師自通的明白,儘量不能得罪東宮的掌事太監平安。

所以他告狀的對象是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