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合一(1 / 2)

唐臻後退半步,下意識的做出防備的姿態,仔細打量陳玉。

長久以來,他對陳玉的印象都是書不離手,氣質高冷的文藝青年。

除非戳到對方的逆鱗,也就是安定侯。陳玉雖然表現的疏離冷漠,但實際相處,反而比東宮的其他伴讀更隨和柔軟。

即使是麵對讀作仆人,寫為細作的存在,陳玉莫名其妙遭到窺視的時候也不會立刻勃然大怒、殺雞儆猴。隻是平靜的拆穿對方的小把戲,然而冷冰冰的警告對方,以後離他遠點。

過很多聖朝書籍之後,唐臻忽然多出許多浪漫的想象。

如果沒有身處東宮,陳玉應該是山巔迎風獨立的蘭花,任憑風吹雨打,淡然凝望塵世喧囂。即使偶爾染上塵埃也沒有關係,早晚會有大雨令他恢複寧靜。

也許蘭花周圍還會有頭愚蠢的小老虎,總是小心翼翼的收著指甲,對蘭花蠢蠢欲動。明知道結果是撲空落懸卻樂此不疲,甩到沾在皮毛上的塵土,又迫不及待的去扒拉這株蘭花。

想到梁安,唐臻心頭微動,第一次認真的對比陳玉和梁安的長相。

他知道聖朝地大物博、版圖遼闊,每個地域的人相比較其他的地方,無論是長相還是口音和習慣,都會有細微的差彆。

在異族奴隸中留意到黎秋鳴的存在時,唐臻曾刻意的比較過梁安和黎秋鳴的長相。雖然身處兩個國家,但是隻看地理位置,梁安和黎秋鳴勉強能算得上是鄰居。

兩個人都膚色偏黑,梁安的外表是少年模樣,具體表現在比同齡人更纖細的骨頭和眉宇間對力量絕對信奉的單純稚氣。

然而隻看身高,梁安不僅遠超黎秋鳴,也比同樣是西南出身的陳玉和胡柳生高出一大截。

相比之下,黎秋鳴的膚色更黑,眼眶深邃,後腦勺也更突出,好在從小習武,身姿還算挺拔,更是在遭逢大難、顛沛流離之後,咬牙保留最後一口心氣不肯散開。

否則唐臻哪怕再怎麼需要越黎朝的奴隸,也不可能閉著眼睛選中黎秋鳴。

岑威最初送給唐臻的異族奴隸中,黎秋鳴是最好看的那個。

唐臻不得不承認,他多少是有些顏控在身上。

然而如此顏控的唐臻,從未比較過身邊伴讀的長相。

原因無他,既然大家都是高顏值,為什麼還要比較?

哪怕是相由心生,眉宇間總是籠罩煩躁和凶悍的施承善,受製於施乘風,隻能保持安靜的時候也是人模狗樣,滿身侯府公子的氣度。

陳玉出身廣西,梁安出身兩廣。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非要說兩個人來自相同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忽略陳玉的書卷氣和梁安的武力值,唐臻忽然發現,他們除了身高之外,出乎預料的相像。

麵部輪廓流暢,額頭飽滿,下頷偏方卻不會顯得突兀,眼形長而不狹,格外聚神。

如果是在與程守忠‘談心’之前,發現陳玉和梁安外表的相似,唐臻也許會懷疑他的猜測。

陳玉晃了晃終於緩過口氣,恢複明亮的燈,“殿下?”

唐臻又退半步,反問道,“你怎麼還沒出宮?”

雖然東宮為每名伴讀都準備了單獨的房間,以供休息,但是除了太子風寒嚴重,臥床修養的那段時間,伴讀輕易不會在東宮留宿。

陳玉解釋道,“臣正準備出宮,看守內庫的羽林衛忽然來報,日常清點庫房的時候有對不上賬冊的地開。”

整個東宮,沒有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慷慨和對內庫的看重。

隻要太子殿下心情好,私庫的東西隨便親近的人進去,隨意挑選。

內庫中,哪怕隻是最不起眼的東西,磕碰出以肉眼難以分辨的瑕疵,就能讓太子殿下整天不高興。

陳玉立刻去處理內庫的紕漏,錯過出宮的時間隻能住在東宮。

因為對太子的尊重,特意在大門處等待唐臻回來。

非常的合情合理。

唐臻正色應聲,難得沒追問內庫的差錯,率先走進宮門。

陳玉舉著燈籠跟在唐臻身側,再次問道,“殿下剛才在念叨什麼?”

“嗯?”唐臻麵色如常的轉過頭與陳玉對視,心思電轉,似真似假的道,“我見梁安近日總是擔心兩廣近況,忽然想到,你們千裡迢迢的趕到京都為孤做伴讀,已經是三年前的事。”

陳玉滿臉懷疑,隨口敷衍道,“殿下好記性。”

唐臻心安理得的點頭,剛成為太子殿下的時候,他為了弄明白身邊的伴讀都是什麼來曆,委實耗費了許多心思。

他忽然歎了口氣,輕聲問道,“三年不曾還鄉,陳卿可曾想念父母?”

充滿蠱惑的聲音乘著夜風吹入陳玉耳中,令他的目光恍惚了瞬,不知不覺間,竟然完全被思念和敬仰覆蓋。

不必再等陳玉開口,唐臻已經有了答案。

陳玉不喜歡他。

這個如同蘭花似的少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毫無保留的表達過他最真實的想法。

彼時唐臻隻能虛弱的躺在床上,時不時的會在黑暗中被幻覺困擾。陳玉舉著蠟燭掀開床帳,為唐臻帶來溫暖的光。乾燥的手掌,小心翼翼的貼在唐臻的額頭,像是對待珍貴易碎的瓷器。

然而唐臻用儘理智和力氣,終於抬起眼皮與陳玉對視,在對方的眼中卻看到深深的失望。

無論陳玉的動作多溫柔,都無法掩蓋他見到唐臻奄奄一息,依舊掙紮求生,最真實的反應隻有失望和冷漠。

如果當時醒來的人,是原本的太子殿下......那個真正的傻白甜,應該隻會為陳玉的體貼感動。

哪怕曾經冒著巨大的風險,忍無可忍的點醒唐臻,有傳國玉璽他也隻能做個吉祥物的那次,陳玉的眼底依舊藏著深深的厭倦。

他像個巨大的矛盾體,明明期望太子徹底消失,卻會在太子遇到困難的時候竭儘全力的給予幫助。

缺乏共情的唐臻,無法理解陳玉愛恨交織的矛盾情緒,想要試探對方卻總是錯過最好的時機。

從程守忠口中聽完安定侯府的往事之後,唐臻從邏輯的角度,終於能夠理解陳玉的想法和行為。

曾經的程鋒無法理解安定侯對皇帝的忠心耿耿,甚至埋怨安定侯不肯將重心放在小侯爺的身上,導致小侯爺永遠的留在廣西。

然而程鋒改名陳雪,終於站在他向往已久的廣西之後,做出的決定卻與曾經的安定侯一模一樣。

他也沒有讓獨子陳玉留在他的羽翼下,經過不為人知的考慮,他讓陳玉成為太子伴讀,千裡迢迢的回到京都。

這個安定侯和程鋒都不得善終的地方。

陳玉對太子和京都隻有厭倦,提起家鄉和父親,寂靜的雙眼卻立刻被點亮。能令陳玉心甘情願的堅持去做令他不開心的事,隻有他思念又敬仰的父親,四川巡撫劉雪能夠做到。

這個少年時極度不能理解安定侯的人,在安定侯一意孤行,終究被昌泰帝連累之後,慘遭大難。不知道咽下多少苦楚,終於抵達他向往已久的廣西。

多年之後,大多數人都忘記他的養父,也不記得他。他卻悄無聲息的遺忘少年時的固執,長成養父期望的模樣。

唐臻垂目盯著他和陳玉的影子,忽然好奇,曾經的昌泰帝和安定侯,是否也曾像他和陳玉這樣,無聲走過長長的宮巷。

劉雪究竟是在長大之後改變想法,開始理解安定侯信念,願意對皇帝和太子效忠。還是依舊活在過去,隻是用送陳玉來京都,對太子效忠的方式,強行欺騙自己,安定侯府的意誌還在,就能留住安定侯和小侯爺的影子?

唐臻抬頭看向明月,又生出新的疑問。

人,為什麼如此複雜?

陳玉再次看向身側,眉宇間浮現幾不可見的焦躁。

他在太子的身上感受到複雜、深沉的情緒,然而太子不願意向他透露分毫。

最重要的是,陳玉非常確定,他的耳朵沒有任何問題。

太子被他忽然出聲的行為嚇得倒退半步之前,嘴邊分明是在念叨‘沉冤昭雪’。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陳玉永遠不會忽略這四個字。

太子是從福寧宮回來,程守忠......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想起上次陪太子去福寧宮,滿臉苦相的將軍雖然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身上,但眼角餘光總是會留給他,陳玉心中忽然生出難以忽略的焦躁。

他離開廣西的時候,父親隻告訴他,程守忠可信,必要的時候可以向對方求助。但沒教他,如果程守忠發現他的秘密,應該如何善後。

因為紛亂的思緒,陳玉落在唐臻側臉處的視線久久沒有收回,令唐臻想要假裝沒有發現都會顯得欲掩彌彰。

他本想先進行充分的思考,做足準備,再與陳玉談判。

“陳玉”唐臻的語氣中含著淡淡的無奈,“你想先用晚膳,再與我談談。還是先與我談談,再用晚膳?”

陳玉悄悄攥緊藏在廣袖中的手,艱難的違背心意,選擇遷就唐臻,啞聲道,“先用膳。”

自從年初中毒之後,太子食欲大減,哪怕小廚房費儘心思的換花樣,要難哄太子多吃半碗飯,名副其實的吃飯比喝藥更困難。

如果錯過平日用膳的時間,原本能吃下半碗飯的太子,隻吃幾口都得用大半個時辰。

唐臻上輩子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即將發生的事完全沒有影響他的食欲,因為有新鮮的海蝦,他甚至比平日多吃幾口菜,喜得平安親自去廚房發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