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合一(1 / 2)

岑威和陳玉及時追至孟長明身側,剛好看到書房內猝不及防的反應。

李曉朝尚未回神,難掩震驚的望向門口,下意識的將與他隔桌相望的人擋在身後。

然而孟長明、岑威和陳玉的目光,都沒如李曉朝的願,停留在他的身上。他們神色各異的望向被李曉朝護在身後的人。

身著杏黃色常服的少年顯然也受到了驚嚇,原本捧在雙手間的詩冊,正以敞開的姿態胡亂推擠在腿上。即使隔著薄紗,眾人依舊能感受到少年的慌亂。

......沒錯,隔著薄紗。

不出意外是太子本人的少年,臉上正蒙著張早就被淚水浸濕的手帕。

粉紅色的手帕上繡著殷紅的桃花,受到日光照耀的邊角波光粼粼,仿佛能囚住太陽的光芒。幾乎能夠斷定,這既不是太子的貼身之物,也不是東宮女仆的物件。

陳玉退後半步,臉上的震驚幾乎化為實質。用儘渾身的力氣,終於穩住蠢蠢欲動,想要立刻逃跑的腿。

如果不是已經親耳聽見太子對他說,願意放棄所有,追求自由。他恐怕會立刻出宮,收拾行李,連夜回廣西。

京都太亂,他把握不住。

陳玉寧願對父親承認自己的無能,也不願意深思太子和驃騎大將軍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糾葛。

岑威按捺下猛然升騰的詫異,不動聲色的打量驃騎大將軍和太子的姿勢和距離,然後悄悄觀察陳玉的反應。

恍惚間,他想起下定決心要親自來京都的時候,家中老父和叔父費儘心思收集的消息。

京都有傳聞,太子和驃騎大將軍情同......父子?

岑威試著將他和岑壯虎的臉,帶入到太子和驃騎大將軍身上,不知不覺間眉頭越皺越緊,無意識散發的威壓從無到有,逐漸濃厚。

唯有孟長明沒有流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緒,他的臉色黑如鍋底,轉頭環顧四周,猛地抽出陳玉的佩劍,朝著李曉朝投擲而去。

利刃疾馳,破空聲猶如在耳邊響起。

可見孟長明,不是隻會讀書的懦弱書生。

“孟長明!”

陳玉下意識的克製住想要阻攔孟長明的反應,目光呆滯的隨著飄動的劍穗移動。直到李曉朝利落的翻身,握住直奔他眉心而來的長劍。陳玉才後知後覺的生出遺憾的情緒。

“孟首輔可是對本將軍有誤會?”李曉朝從容起身,絲毫不在意徹底散亂的鬢發,沉聲道,“我見到太子殿下就想到亡妻,因此心思難寧,頻頻走神。殿下大度,非但沒與我生氣,還願意念亡妻生前最愛的詩冊寬慰我。”

唐臻默默摘下糊在臉上的手帕,露出哭得紅腫的眼睛,啞聲道,“大將軍說的對,孤是因為感念大將軍和程大姑娘之間的遺憾才會落淚。你們彆誤會,大將軍沒有欺負孤。”

孟長明見狀,反而冷靜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凝視唐臻的瞳孔如同鋒芒般尖利,忽然發出聲輕笑,“大將軍勞苦功高,殿下願意犒勞他也是理、所、應、然。臣在病弱尚未痊愈之時以東宮少師的身份回京,殿下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太子本就不算紅潤的臉色,聽了孟長明的話,立刻變得更加蒼白。他抬手放在胸前,仿佛胸腔內正在背負馬上就會將他徹底壓垮的重量,看上去莫名可憐。

岑威垂下眼簾,默數三下。

一、二、三。

太子依舊淚眼朦朧的望著孟長明,專注的目光像是已經很久沒見過孟長明,想要將他徹底的記在心中。

然而在眾人眼裡,這隻是太子想要蒙混過關的拙劣手段。

岑威雖然已經察覺到違和,開始覺得太子與他想象中的太子有些偏差。但他認為去請孟長明回京教導太子,是他的主意,起碼應該對這件事負責。

所以他還是願意,主動為太子解圍。

岑威上前半步,打破寂靜,玩笑似的道,“是我替殿下跑這趟差事,孟兄要束脩,我願意替殿下出半份。”

陳玉立刻道,“我身為殿下的伴讀,即使比不過岑兄,也想聊表心意,願意出四分之一。”

有岑威的二分之一,再加上陳玉的四分之一,隻留給太子四分之一。

既能彰顯太子對孟長明彆樣的尊重,也能免得孟長明繼續借此為難太子。

然而陳玉的話音尚未徹底落下,太子已經用實際行動表達,他不願意領岑威和陳玉的好意。

“我答應你。”

唐臻目光幽幽的望著孟長明,眼底的神色複雜得隻有自己才能看懂。

“殿下不必委屈自己。”李曉朝再次擋在唐臻麵前,看向孟長明的目光如同飲血的刀劍般殺氣騰騰,緩聲道,“為臣者,殿下有賞不肯受,實乃不敬。持功邀賞,更是大不敬。孟首輔以為如何?”

李曉朝雖然平日裡喜歡以儒將的模樣示人,在京營內部卻威名赫赫。令人聞風喪膽,不敢有任何僭越之處。

京營自上而下,無人不知,李曉朝對待敵人的手段有多殘暴。

孟長明十六歲孤身進京,如今已經二十一歲,早就聽聞過有關於驃騎大將軍的種種傳聞。他驕傲的昂起下巴,繞過試圖替他擋住殺氣的岑威,毫不掩飾對李曉朝的不屑。

“大將軍此言差矣,我覺得你強詞奪理,一派胡言。你是武將卻不是武將之首,北有陳國公,南有三省總督。還有兩廣總兵和龍虎軍的少將軍,論品階算,也是與你同階。我是首輔,放眼聖朝所有的文官,難以找出比我品階更高的人。”

“殿下若是區彆對待你我,豈不是讓文臣寒心?”孟長明儘顯冷漠的臉上終於浮現笑意,卻是對李曉朝的嘲笑,“殿下數次托人請我回來,是想要我教他儒史經典。賞罰分明,是我要教殿下的馭下之道。”

岑威和陳玉默默後退,麵麵相覷之間,眼中皆是茫然。

從孟長明踹開書房的門開始,岑威就處於雲裡霧裡看不真切的狀態,即使強行插話......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陳玉更慘,他自從抵達東宮就沒有能看懂的事,總是無緣無故的被連累牽扯,還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

唐臻也躲到角落不起眼的地方,邊饒有興致的看孟長明與李曉朝的交鋒,邊對五味雜陳、活蹦亂跳、徹底沒救的心放棄治療。

反正不會死,隨便作。

聖朝人信奉天地君親師。

天地無言、君在福寧宮閉門不出、親隻有宗人府的老親王,雖然年紀大,按照輩分卻是太子的重孫,無論如何都管不到太子的頭上。

孟長明作為太子托伴讀三催四請,自願接受的老師,說話理所當然的比李曉朝硬氣......李曉朝除非動用武力,否則對不肯認慫的孟長明沒有任何辦法。

唐臻無聲彎起眼尾,絲毫不在意紅腫的眼皮因為牽扯幅度過大,產生的疼痛。

李曉朝怎麼敢對孟長明動武力?

孟長明年紀輕輕,能成為京都傀儡基地的老大。當然不是因為他天資聰穎,文曲星降世,人家背後有靠山。

自從通過折子上的字跡和身體的反應,留意到孟長明的存在,唐臻就有意識的收集有關於孟長明的消息。

孟長明姓孟,孔孟的孟,山東的孔孟,陳國公轄地的山東。

三歲能文,五歲能詩,七歲閱書萬卷,十歲揚言要輔佐明君重振山河。

然後就被家人送到陳國公府,成為陳國公身邊年紀最小的幕僚。從此之後,關於文曲星的任何消息不再外傳。

外界隻知道孟長明非常受陳國公的看重,在陳國公府隻需要避諱陳國公和陳國公體弱多病的嫡長子。

五年之後,銷聲匿跡許久的孟長明再次成為萬眾矚目的對象。

他以決絕的姿態離開陳國公府,脫離孟氏族譜,孤身前往京都。

曾有人問過孟長明,為什麼要這麼做?

彼時正在前往京都路上的孟長明灰頭土臉,難掩疲憊,眼睛卻明亮如星辰,毫不避諱的道,“當然是為了完成我的夢想。”

“什麼夢想?”搭話的人下意識的追問,臉色大變的同伴想要捂住他的嘴卻晚了半步。

孟長明揚聲朗笑,初衷未變,“我要輔佐明君,重振山河。”

不僅嘴欠與孟長明搭話的人麵如土色,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豎著耳朵悄悄滿足好奇心的眾人也臉色大變,後悔不已。

孟長明想要輔佐明君卻決絕的斬斷與山東的所有聯係,孤身踏上前往京都的路,豈不是斷定陳國公府中沒有能成為明君的人?

這話可不興說啊!

彼時是昌泰十九年,昌泰帝在福寧宮閉門修仙,心心念念想要去地府做閻王。十一歲的太子體弱多病,哪怕隻是開窗的時候沒有添衣,也會纏綿病榻數日。

反而是北地的陳國公與南方的三省總督越來越強勢,如果不是同時存在,說不定早就取代唐氏皇族,建立新朝。

所有人都覺得,孟長明瘋了。

陳國公是因為念及舊情,才沒立刻惱羞成怒,允許孟長明的胡鬨,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孟長明走出山東。

然而孟長明不僅走出山東,進入京都,還在一年之內完成三元及第,成為聖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三元及第。

期間有不少人自作聰明,覺得孟長明不知好歹,惹怒陳國公。

陳國公卻礙於人言可畏,隻能暫時放下這件事,等到大多數人都徹底忘記的時候再讓孟長明意外身故。

他們為了討好陳國公,心甘情願的為陳國公做刀,想儘辦法的對孟長明行刺,想要以此獲得陳國公的嘉賞。

這些人無一例外,悄無聲息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