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二合一(1 / 2)

不出唐臻的預料,李曉朝雖然堅守承諾,沒有再主動出現在唐臻的視線範圍之內。但是唐臻令人去驃騎大將軍府傳信,召見對方的時候,李曉朝也沒有拒絕。

未免有不相乾的人路過,發現程守忠和李曉朝的爭執,非要做好人,以勸架的方式做攪屎棍。唐臻特意將召見李曉朝的時間,定在申時三刻。

李曉朝按照以往的習慣,提前半刻鐘到達皇宮大門,沿著宮巷步行前往東宮。

曾有很多人,因此稱讚驃騎大將軍不愧是安定侯的女婿,無論身份地位如何變化,麵對昌泰帝和太子,依舊願意恪守為臣的本分,從無僭越之舉。

殊不知李曉朝會這麼做,僅僅是因為平時過於繁忙,鮮少有時間想起太子。需要安靜的空間回憶與太子相處的細節,免得當著太子的麵,說錯對方的習慣,徒增尷尬。

距離東宮隻剩百步的時候,李曉朝與程守忠迎麵相遇,主動停下腳步。

“許久沒見程兄,我險些沒敢認......”李曉朝的目光越過程守忠,遙遙望向福寧宮的位置,絲毫不掩飾眉宇間的驚訝,問道,“可是陛下有事交代,程兄才願意暫時離開福寧宮?”

程守忠目光冰冷的凝視李曉朝,要不是為了配合殿下的計劃,他絕不會與這個小人多說半個字。

“少打聽不應該被你知道的事。”

李曉朝聞言,眼底極快的閃過陰霾。

又是這句話?

二十年前,他竭儘全力的收攏安定侯的舊部,求到程守忠的頭上,希望對方能為他提供消息,分析京營的勢力分布。

程守忠也如現在這般,像是在麵對難以形容的臟東西似的,勉為其難的與他對視,冷冰冰的道,“老侯爺那麼看重你,也不曾教給你的東西......嗬,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告訴你?”

即使對方沒有說任何嘲諷的話,李曉朝依舊感受到程守忠骨子裡對他的輕賤。

憑什麼?

安定侯如日中天的時候,如程守忠這般,隻不過是安定侯府的家臣卻自稱‘老程’的人眼中。無論他做的多麼出色,得到多少稱讚,也不如程鋒在惹怒安定侯之後主動低頭,用破綻百出的劍法討好安定侯。

李曉朝不明白。

程守忠往上數三代,隻是安定侯府的奴仆而已。因為侍奉當時的安定侯有功,子孫才能擺脫奴籍,自小與安定侯府的郎君共同習武,然後成為郎君的左膀右臂。

運氣好,積攢到足夠的軍功,得到家主的承認,然後被賜予‘程’姓。

迄今為止,李曉朝依舊發自內心的認為,程鋒與老程人對他排斥是抱團排外和骨子裡對強者的恐懼。

除此之外,他委實想不到,自己哪裡不如廢物似的程鋒。

隻不過是因為程鋒姓程,父母兄長都是老程人,幾代人紮根安定侯府,叔伯親友皆是安定侯的心腹家臣。

相比之下,他作為能被安定侯承認的女婿,竟然形單影隻,時常有孤掌難鳴的無力感。

李曉朝緩緩摩挲腰牌,仔細感受‘驃騎’二字的輪廓,不動聲色的壓下因為猝不及防的見到故人,忽然翻湧的記憶。

哪怕所有人都防備他,看不起他,也不會改變現實。

如今統領京營的人是他,既不是早就葬身火海的程鋒,也不是被稱作老程人最後體麵的程守忠。

隻要驃騎大將軍的旗幟豎立在京都的城牆之上,世人就會覺得安定侯的傳承依舊存在。

程守忠隻是個永遠活在過去,不肯睜眼麵對現在的可憐蟲而已。

“程兄何必與我說這等賭氣的話?”李曉朝麵露傷感,義正言辭的道,“我身為陛下親封的驃騎大將軍,掌管京營的同時,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護陛下和殿下的安全,理應隨時掌握福寧宮的動向。”

如果沒有唐臻的交代,程守忠聽見李曉朝說這等冠冕堂皇的話,連眼角餘光都不會分給對方。

然而他現在有任務在身,必須激怒李曉朝或順理成章的被李曉朝激怒,隻能繼續與李曉朝糾纏。

“隨、時掌握福寧宮的動向......”程守忠喃喃重複李曉朝的話,突然暴起,猛地拔劍朝李曉朝的脖頸奮力刺出。

李曉朝冷靜之後,故意刺激程守忠,隻是想從程守忠口中套話,分析福寧宮的近況。萬萬沒有想到,程守忠會直接動手。

雖然他的身手不在程守忠之下,更勝不止一籌,但程守忠先行發難,占儘先機,李曉朝一步慢、步步慢,隻能狼狽逃竄。

這又是在宮中,守衛大多是程守忠的部下。

哪怕不是羽林衛,也不可能冒著徹底得罪程守忠的風險,為李曉朝解圍。

早在兩年前,太醫院曾傳出消息,昌泰帝的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驟然聽聞這個噩耗,李曉朝大驚失色。

他邊令太醫院仔細調養昌泰帝的病症,無論缺什麼名貴、稀奇的藥材都要立刻告訴他,邊不惜代價的動用暗處的人手,打聽福寧宮內的消息。

奈何程守忠花費十幾年,已經真正的做到將福寧宮打造成蒼蠅都飛不進去的鐵桶。

急得頭暈目眩的李曉朝隻能安慰自己,他起碼占據地理優勢,福寧宮真正發生無法隱瞞的大事,程守忠就算再不情願,也會最先通知他。

理由非常簡單。

如果昌泰帝真的......李曉朝和程守忠心中的繼位人選都是太子。

麵對如此大的風波,福寧宮很快就做出反應。

先是太醫院的消息突然被截斷,程守忠親自去太醫院,帶走慣常為昌泰帝請平安脈和調養身體的太醫。同時清點太醫院儲存的藥材,不分種類,全部帶走三分之二。

從此之後,但凡是送到太醫院的藥材,皆要在入庫之前分出三分之二送到福寧宮,由程守忠親自驗收。

原本隻有每年春耕才會短暫露麵的昌泰帝,在重陽節親臨首輔孟長明的府邸,打破陛下已經駕崩的傳言。

接下來的兩年,昌泰帝依舊會在上半年的春耕準時出現,下半年也會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臣子家中。雖然他鮮少會與臣子提起朝政,但帝王親臨,對於臣子來說,已經是畢生難求的榮耀。

有關於昌泰帝是否還活著的風言風語,總算是暫時平息。

李曉朝至今依舊沒能成為被昌泰帝選中的幸運臣子。

對此,他倒是能夠理解,曾多次公開為昌泰帝解釋。

當年發生的慘案,隻有昌泰帝、安定侯和李曉朝在場。

時隔二十年,昌泰帝還是不願意相信,如父如師的安定侯會對他下手。不願意見李曉朝,免得想起舊事,平白傷心,也是正常。

隻要昌泰帝走出福寧宮,李曉朝就有辦法知道,出現在人前的昌泰帝是不是本人。

因此,李曉朝雖然沒辦法直接與昌泰帝接觸,但對昌泰帝身體情況的判斷卻遠勝他人。

昌泰帝的實際情況,即使沒有昌泰二十二年,傳言中的那般嚴重,也至少經曆過纏綿病榻,元氣大傷。

稍有不慎......

程守忠突然發瘋的行為,令李曉朝又怒又怕。

既怒對方絲毫不給他留麵子,逼得他隻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狼狽的躲避劍鋒,也怕程守忠如此不堪刺激,是因為福寧宮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變故。

程守忠自認是個隻會扛刀的粗人,論心眼,十個他捆在程鋒的身上也比不過李曉朝,因為他會給程鋒拖後腿。

多虧程鋒曾為程守忠寫下十條,麵對李曉朝,以不變應萬變的應對方式。程守忠才能與李曉朝相安無事,不至於掉到對方挖好的坑裡。

見李曉朝隻是躲避,完全不考慮回手,程守忠立刻明白,李曉朝又在深思遠慮。

他忽然仰頭大笑,從單手拿劍變成雙手握住劍柄,以揮刀的方式,攜雷霆萬鈞之勢襲向李曉朝的弱點。

既然如此,就讓李曉朝慢慢想,他先揍個痛快。

“程守忠!”李曉朝聽出風聲的改變,臉色陡然變得難看,立刻收縮腰腹,憑借強大的控製力,連續在地上翻滾,及時抽出腰間的佩劍。總算是躲過致命的連環刀,以及完全不留情麵的最後一擊。

鮮血順著李曉朝的手掌緩緩落下,在滿是惱怒的臉上綻開凋零的血花。

程守忠竭儘全力忍住想笑的衝動,扔掉長劍,抓起李曉朝的衣領,仔細打量對方狼狽的模樣。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將對方惱怒至極,分明是想要立刻殺了他泄憤,但因為有所顧忌,遲遲沒有出手的神態,吸塵入肺,徹底印刻在腦海中。

可憐李曉朝根本就不知道程守忠在想什麼,隻能從對方不久前反常的行為和如今專注且充滿壓迫力的目光,猜測程守忠為何變成這樣。

結果當然是越猜越遠,在跑偏的路上狂奔。

難以形容的寂靜蔓延許久,程守忠終於回過神,用程鋒曾教他的方式敷衍李曉朝。

他惡狠狠的盯著李曉朝的眼睛,咬牙切齒的道,“再讓我知道,你妄想窺視陛下的行蹤,我立刻殺了你。”

天生苦相的臉上忽然湧現惱怒,此地無銀似的強調,“隻要有羽林衛在,陛下和殿下就無需擔憂安危,有沒有京營都一樣!”

當然不一樣。

程守忠和李曉朝都知道。

李曉朝豁然開朗,必定是福寧宮中出現變故,程守忠才如此疑神疑鬼,聽不得他說任何會威脅到昌泰帝的話。

所以......變故的源頭是昌泰帝?

究竟是多大的變故,能讓從不關心的京營的程守忠忽然改變態度,終於願意正視京營對皇宮的重要性?

難道兩年前他最擔心的事......

李曉朝深知程守忠的嘴有多緊,完全不指望從對方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他忽然發力,用巧勁掀翻程守忠,冷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再說一次,我對陛下和殿下的忠心不亞於你。”

程守忠望著李曉朝的背影徹底走遠,麵無表情的從地上爬起來,按照原本的計劃,去太醫院搜刮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