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合一(2 / 2)

更何況眾人心知肚明,在東宮伺候的人,讀作宮人,寫為細作。

即使平安製定的種種規則足夠苛刻,也沒有一個人的行為能夠經得起推敲。

期間甚至出現細作故意露出破綻,承認自己是罪魁禍首,然後胡亂攀扯,不幸被選為倒黴蛋的人將計就計,上演諜中諜大戲的亂象。

細作像是消耗品越來越少,謎團卻越來越大。

從結果看,很難揣測李曉朝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息事寧人。

“臣抓住其中一條沒有斷的線索,從京都查到北地,然後又南下,在最後一步斷在兩廣。”陳玉沉聲道,“我派出去調查這件事的人,已經儘數死在梁安的九哥,梁惠的親衛手中。”

自此之後,他曾特意避過梁安向京都送信,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

唐臻挑起眉梢,“梁惠?”

他竟然對這個人有印象。

前幾日,對岑威和陳玉、梁安說起賺錢買賣的時候,梁安數次發出哀嚎,說要寫信給九哥,非常自信,聰明的九哥能跟上太子殿下的思路。

陳玉點頭,即使懷疑對方也沒刻意的詆毀,解釋道,“梁惠在兵荒馬亂之間出生卻沒能繼承梁家人的體魄,有時候連健康都算不上,但是他在梁家軍的地位卻不輸梁安,因為他人如其名,遠比梁安聰明。”

“嗯?”唐臻挑起眉梢。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不耽誤他懷疑陳玉公報私仇,故意提醒他,梁安的腦子有多......

他眼含笑意的提醒道,“如果是與梁安做對比,我可能沒法理解,梁惠聰明到什麼程度。”

陳玉麵露尷尬,低聲道,“我不如他。”

唐臻點頭,沒怎麼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囑咐陳玉,“忘記這件事。”

停頓片刻,他又問道,“你父親知道嗎?”

梁惠給陳玉送信,特意避開梁安,顯然是不想驚動腦子不太夠用的弟弟,免得弄巧成拙。

估計陳玉派去的人,隻差半步就能組成完整的證據鏈,指認兩廣總兵是毒害太子的罪魁禍首。梁惠察覺到端倪,怎麼可能不急?

起碼過去的半年,梁安作為兩廣總兵在京都的化身,不僅沒有對太子生出惡意,反而不介意在某種程度內照顧太子。

形勢複雜的情況下,哪怕曾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也能因為利益暫時成為朋友,本就真假難辨的事更是不值一提。

如今正是他趁著陳國公、三省總督和湖廣布政史,因為京都突如其來的動亂,難以輕易推卸責任,暫時無暇注意細枝末節。拉攏岑威和梁安,悄悄攢家底的最佳時機,絕不能因為一時的疑神疑鬼錯過。

陳玉也能明白,尚未實施的賺錢方案對太子的重要性,立刻應聲,“殿下放心,臣心中有數。”

太子要佯裝不知道這件事,陳雪卻能借機從兩廣總兵手中刮下來些不痛不癢的好處。

唐臻喜歡聰明人,尤其是知情識趣,一點就通的聰明人。

他朝陳玉招手,示意對方上前,以隻有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給陳玉開小灶。

難得有能夠喘息的機會,隻用來拉攏岑威和梁安未免可惜,真正能信得過的人,還得是程鋒和陳玉。

唐臻已經通過話本和孟長明的教導確定,在農耕時代,發展年限動輒以十年為單位才能看到明顯的變化。

他沒有耐心等那麼久,隻能想辦法讓程鋒走捷徑。

冷兵器時代,小農經濟為主,財富的根源毫無疑問是人口。

然而由於種種原因的影響,聖朝目前最不穩定的因素就是人口。貴州的紅蓮是極端典型,加入紅蓮的大部分人,前身都是流民。反觀被紅蓮殘忍屠戮的村莊或城鎮,大部分人寧願慘死也不願意加入對方。

可見穩定對這個時代的人,影響有多大。

唐臻已經連續幾個月,想儘辦法收集有關於流民的各種信息。

目前各行省都在想辦法挽留流民,開倉賑災、組織富戶捐糧施粥、特許流民可以開墾荒地......手段層次不窮,效果幾乎沒有。

因為各地的政策都差不多,反而令流民養成習慣,哪裡賑災往哪跑,他們甚至能給長年施粥的城池設立排行榜,故意誤導沒經驗的流民去喝泥湯。

久而久之,窮且刁鑽,牢固的釘在流民的腦門,成為這個群體的代名詞。

各行省依舊眼饞人口和勞動力,又厭煩流民隻知道白吃,寧可過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也不肯腳踏實地,老老實實去開荒的行為。

流民更是不負眾望,在刁鑽的路上狂奔不止,白嫖的手段越發嫻熟。

唐臻認真的思索,導致目前這種情況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無疑是官府和流民之間存在認知偏差。

富戶當然不是白拿糧食,施粥賑災。官府會對他們從流民中抓奴隸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

世上有守規矩的人,就有破壞規矩從中得利的存在。

為富不仁,向來不是稀罕事。

隻是被富戶用吃飽穿暖,騙回府邸做免費的奴仆,竟然能算得上是不錯的歸宿。

有些富戶會先用小恩小惠騙走拖家帶口的青壯,讓青壯心甘情願的簽下死契,然後將其充作死奴賣到礦場。此時青壯的家眷已經好吃好喝許久,依稀能看出原本的模樣。他們會如同貨物般被評判,然後各奔東西,迎接各自的不幸。

流民中不乏聰明人,能夠逃脫陷阱,看透某些人為富不仁的本質。

他們為了保全自身,隻能團結更多的流民,大肆宣揚富戶的手段,導致即使有官府出麵,陪同富戶去流民中尋找奴仆,得到消息的流民也會不惜代價的逃脫。

正所謂人多力量大,官府不想麵臨逼得流民走投無路的結果,隻能妥協。

官府不能理解流民疑神疑鬼,將個例當成吃人鬼怪的瘋癲。

流民同樣因此開始不信任官府,因為有些為富不仁的富戶能有草菅人命的底氣,本身就與官府有脫不開的關係。

久而久之,不僅官府和流民之間的信任消失,本心善良的富戶也因為各種原因對施粥賑災的事深惡痛絕。

如今除了河南省和陝西省,因為當家做主的人,幾年前就是村民,又是武力起家。既能得到本質善良安分的流民信任,也有底氣乾淨利落的處理蓄意搗亂,想要從中獲益的惡人,能夠有效的接納流民。

其餘行省,大多都是例行公事,本質擺爛。

唐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思考,最後決定在有限的時間裡,劍走偏鋒,做個賭狗。

贏,兩三年之內就能看到顯著的效果。

輸,嘗試接納流民卻失敗的行省又不止廣西,隻是少不得令程鋒委屈些,替他背黑鍋,遭受各地的恥笑。

有本已經看不出書名的孤本中,依稀能分辨出半句,唐臻非常感興趣的話。

對話的聲音忽然變低,能有效的提高對方的注意力。

陳玉用事實證明,這半句話不是隨口胡謅。

隨著唐臻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出謀劃策的語言也越來越簡練,陳玉的震驚越來越清晰的體現在臉上,不得不慌亂的打斷唐臻。

“殿下,傳教是什麼意思?”

唐臻以讚賞的目光凝視陳玉,非常滿意對方不懂就問,絕不裝懂的覺悟,反問道,“你有信仰嗎?”

“信仰?”陳玉眼中的迷茫更加濃鬱。

父親對陛下和殿下的忠誠,算不算信仰?

陳國公府世代堅守北疆的決心,算不算信仰?

唐氏皇族不惜任何代價維持聖朝虛假和平的狠厲,算不算信仰?

最後,陳玉老老實實的搖頭。

他不知道。

父親提起對唐氏皇族的忠誠,所用的詞是信念。

信仰是他從未聽過的陌生詞語。

唐臻沉吟片刻,信仰可以有很多種解釋,範圍太廣反而不易於理解。

他言簡意賅的道,“信仰,堅信正在做的事,可以令生活變得更美好。”

陳玉乖巧的點頭,暗自慶幸沒有胡亂猜測,平白惹太子笑話。

“所以......”他凝神思索唐臻的囑咐,得出結論,“父親應該以傳教的方式,讓流民擁有信仰,然後心甘情願的留在廣西?”

唐臻點頭,眼角眉梢充滿對陳玉的鼓勵。

陳玉感受到太子的誇讚,不自在的輕咳了聲,移開視線,主動思考的積極性卻在不知不覺間增加。

“請殿下明示,父親傳教應該選擇道教,還是選擇佛教?”

唐臻聞言,臉上的笑意忽然變得神秘,“在聖朝,當然要傳播鬼教。”

“鬼教?”

陳玉剛找到的自信再次離家出走。

什麼是鬼教?

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