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二合一(1 / 2)

既然陳玉不追問,唐臻自然不會主動提起他不想說的事。

為表達誠意,他言簡意賅的說出目前為止,那日最大的疑團。

“施承善已經死了,是我動的手。”

“......”

陳玉的神色甚至沒有經曆震驚,直接過渡到茫然,下意識的打量依舊歪在軟塌上,身形單薄、臉色蒼白、像是病懨懨的少年。

太子尚在仙妃腹中的時候就多次遭受磨難,哪怕昌泰帝和太醫院想儘辦法,最後依舊無法避免太子早產出生。

東宮隔三差五就會傳出太子病倒的消息,所以年初太子中毒,這樣的大事才能在眾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成功隱瞞,偽裝成風寒。

還不是因為在大多數人心中,太子冬日沒得過風寒才是不正常?

然而伴讀中,施承善和胡柳生最年長,皆比太子大五歲。

施承善因為格外受三省總督的寵愛,剛學會走路就有專門的武師陪伴,雖然學得也就那樣,但勝在耍狠鬥凶時從無顧慮,也能算得上是一往無前,鮮嘗敗績。

哪怕是梁安忍無可忍,不得不與施承善爭執,也做不到絕對壓製,怎麼也要挨幾下,向所有人證明,他和施承善隻是不和,並非單方麵的毆打。

目前為止,能輕描淡寫的讓施承善吃虧的人,似乎隻有岑威。

燕翎也不怕施承善,但是施承善同樣不怕燕翎,隻是口頭上不痛不癢的交鋒,施承善也許會有損失。

可惜這既沒辦法約束施承善此後的行為,也不能令施承善為囂張的行事作風得到應有的懲罰。

太子怎麼和岑威比?

岑威可是戰場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狠人,隻是麵對太子的時候格外溫和而已。即使他話少,不愛開口,誰能心安理得的忽略他的存在?

不像太子,總是被無視。不過自從年初的中毒之後,太子的存在感遠勝從前,但也......嗯......

陳玉試著信任太子,絞儘腦汁,終於為太子的自曝,找到合理的邏輯,肅容道,“是跟在您身邊的暗衛動的手,還是羽林衛?殿下放心,那是父親親自培養的暗衛,對您的忠心與父親一樣,絕對能信得過。”

那日留給太子的暗衛,按照計劃,應該陪著太子逃離京都,從此陪伴太子左右。所以計劃失敗之後,暗衛也沒回到陳玉身邊,否則陳玉也不至於對那日太子在宮中的經曆一無所知。

唐臻輕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的凝視陳玉,絲毫沒有被看輕的惱怒,引得陳玉心生愧疚,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孤離開東宮,順著宮巷前往福寧宮,忽然與施承善迎麵相逢。”唐臻第一次仔細回想當時發生的事,不得不垂下眼皮遮擋難以抑製的興奮,語氣變得古怪起來,“你也知道施承善的脾氣,他又想找孤的麻煩。”

陳玉設身處地的帶入太子當時麵臨的情況,眉宇間不知不覺的浮現焦躁。

“孤急著去見父皇,哪有時間陪施承善遊戲?”唐臻揚起嘴角,輕輕揉捏曾沐浴熱血的手掌,輕聲道,“所以我握緊匕首,插進他的脖頸。”

“他很吃驚,或許從未想過孤敢對他動手,竟然呆在原地沒有反應,也有可能是流血太多,做不出反應。”唐臻實在是沒忍住,短促的笑了聲,語氣中混進幾不可聞的炫耀,“我記得曾有人說過,如果身體很重要部位被利器創傷,在最好止血的準備之前,不要輕易去動依舊停留在身體裡的利器。所以我用儘全力的刺出匕首,滿腦子都是立刻□□,幸運的是我做到了。”

陳玉眉宇間的褶皺越來越深,不知道為什麼,太子的話,令他生出強烈的不適。下一刻,看清太子放在腿上的手正幾不可見的顫抖,他驀地鬆了口氣,自認找到了不適的根源。

他作為協助太子完成逃跑計劃的主力,竟然忽略太子從東宮走到福寧宮也會遭遇未知的危險,沒能做出充足的準備,導致太子經曆如此驚心動魄的變故。

一定是自責,引起他此時的不適。

唐臻的故事依舊在繼續,“從施承善脖頸的血洞中噴湧出的血很多,非常多,他看起來似乎有點震驚,臉色猙獰,依舊想要對我動手,我驚慌之下,隻能先下手,斬斷他危險的想法。”

“其實我不想這樣。”他終於肯抬頭直視陳玉的目光,眼底一片荒蕪,似乎正因為回憶這段經曆陷入痛苦。

陳玉無知覺的舔了下乾燥的嘴唇,用鼓勵的語氣道,“殿下不必害怕,你已經......徹底的打倒他,他再也不會欺負你。”

唐臻因為陳玉的話露出笑容,“沒錯,我不小心踢在他耐痛程度最低的位置,他立刻捂著□□倒在地上翻滾,脖頸處的鮮血也因此流淌的更快。我甚至無法判斷,他是因為鮮血流儘咽氣,還是因為劇痛。”

“殿下,不必回憶的這麼細致,尤其是令你痛苦的記憶。”陳玉想要去給太子倒杯溫水,剛有動作卻險些摔倒,這才發現他的雙腿已經因為過於用力的並攏變得麻木。

抬起頭,太子正饒有興致的打量他,雙眼靈動明亮,絲毫不見片刻前的荒蕪死寂。

陳玉勉為堅持的意誌忽然鬆懈,狼狽的坐在地上,發自內心的覺得,此時此刻,他應該是在做夢。

然而無論是隱隱發麻的頭皮,還是滋味一言難儘的雙腿,都在無聲的告訴他,做夢才是錯覺。

唐臻見陳玉坐在地上,遲遲沒有起身,友好的提出建議,“孤去扶你?”

陳玉保持低著頭,思考人生的姿勢,悶聲悶氣的道,“不用,我......奔波許久,忽然累得厲害,坐在哪兒都一樣,請殿下恕臣失儀。”

唐臻輕笑,語氣格外溫和,“在你眼中,孤是那種喜怒無常,斤斤計較的人?”

不是。

陳玉誠實的搖頭,迫切的想要結束正在談論的事,硬著頭皮,主動追問道,“施承善的屍體,可有處理妥當?”

忽略太子敘述施承善死亡的過程,陳玉最大的感受莫過於看熱鬨的過程中,突然發現,撥開層層迷霧,自己才應該是焦頭爛額被看熱鬨的人,心情非常複雜。

絕不能令三省總督抓住這麼大的把柄,破壞京都現有的平衡。

久久沒等到回答,陳玉理所當然的以為太子有難言之隱,連忙抬起頭觀察太子的臉色,正對上怎麼看都顯得......有些陰森的笑容。

“孤本打算讓羽林衛去給施承善收屍,處理血腥氣息,然後扔進後宮廢棄的枯井裡。”唐臻的語氣中充滿惋惜和內疚,輕聲道,“沒想到後宮突然□□,宮人險些衝進福寧宮。無論是孤還是程守忠,暫時都顧不上依舊躺在宮巷裡的施承善。”

因為太子的聲音非常輕,輕得陳玉隻有全神貫注才能聽清,豐富的想象力不知不覺的彰顯存在感。

始終在詭異的氣氛中找到合理的解釋說服自己,勉強保持平靜的陳玉臉色陡變,單手撐著冰涼的地磚乾嘔,可惜聲音沒能徹底掩蓋唐臻的低喃。

“孤和程守忠帶人通過宮巷,匆忙趕往東宮的時候曾最後一次看到施承善。”唐臻停頓片刻,語氣不乏苦惱,“已經不能確定是不是施承善,畢竟隻能分辨出徹底被血水浸濕潤的衣服是施承善曾穿過的長袍,腰間滿是裂紋的玉佩上也雕著浙江施氏的族徽。”

“但是僅此而已,他不僅腦袋被踩爛,雙臂和腿腳也隻剩少數。唉,委實難以辨認。”

聽著太子語氣中的遲疑和費解,陳玉不得不抬起另一隻手捂住嘴,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

他那日急匆匆的進宮,曾見過宮巷中沒來得及處理的屍體,隻一眼,令他記憶猶新,數日不曾安眠。

太子竟然、竟然......

此時再看坐在地上,滿臉蒼白,神色惶惶的陳玉和軟塌上神色安寧,嘴角隱約能瞧見笑意的太子,陳玉反而更像先天不足又體弱多病的那個人。

唐臻懶洋洋的躺下,在不遠處粗重的喘氣聲中愜意的閉上眼睛,折磨他許久的煩躁終於徹底平息。

隨著相處的時間變長,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昌泰帝的感情和依賴,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流逝。

這讓唐臻煩躁的同時也隱隱期待,他相信,昌泰帝這麼好,即使原主的感情徹底消失,他也會真正的喜歡昌泰帝。

像正常的兒子,喜歡他的父親。

但是......稍顯圓潤的眼睛陡然變得冰冷尖銳,無論他對昌泰帝的感情發生怎樣的改變,都不允許任何人與他爭奪這份感情。

故人之後?

嗬。

得以在平靜中喘息的陳玉快速調整狀態,逼迫自己忘記腦補出的畫麵,聲音因為頻繁的乾嘔充滿痛苦,迫不及待的略過施承善,問出他最在意的問題,“殿下改變主意......決定留在京都?”

唐臻回神,明亮的眼底再次浮現晦澀。

他當然不想留在京都。

出口的話卻是,“父皇讓我明白,我有應該背負的責任。”

陳玉的臉色逐漸複雜,一時之間,難以分清縈繞心間的情緒是難過還是欣慰。

難過太子和昌泰帝不走,程鋒依舊會固執的守著安定侯府的忠誠,他也無法從京都脫身,回到廣西。

欣慰太子和昌泰帝最終的決定,終究沒有辜負無數人的赤膽忠心。

良久之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語氣充滿堅定,“臣會留在京都,為殿下披荊斬棘,掃除所有障礙。”

唐臻擺了擺手,忽然失去捉弄陳玉的興致。

掃除障礙?

他麵前的障礙是什麼,陳玉根本就不知道。

如果陳玉能說服昌泰帝,立刻和他離開京都,他也願意為陳玉掃除回廣西的障礙。

“後宮的亂象肯定與三妃有脫不開的關係,目前來看,李曉朝的所作所為還算公允,暫時沒有格外偏向哪一邊。”唐臻將他的判斷告訴陳玉,同時也沒隱瞞胡柳生曾求他麵前,然後被他推到燕翎身邊的細節。

陳玉聞言,臉上的愧色漸濃,由坐改跪,“殿下恕罪。”

醫書的書是博覽群書的書,文人或所或少都會診斷脈象,看藥方子,早在太子突然毒發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對勁。

後來看到太醫院斟酌許久才敲定的藥方,陳玉更能確定心中的猜想。

但是......他默認太醫院的想法,從未告訴太子,所謂的風寒是險些喪命的毒殺。

時至今日,陳玉捫心自問,依舊無法斷定,隱瞞的決定,究竟是有幾分為太子,幾分為私心。

“嗯”唐臻瞥了眼陳玉的後腦勺,漫不經心的道,“這次寬恕,下不為例。”

沒等陳玉有所回應,唐臻順勢問道,“你有沒有私下調查這件事?”

“有”陳玉默默咽下表忠心的話,解釋道,“您毒發之後,東宮的所有宮人都因為照顧您的時候不儘心,導致您受涼被懲罰,分彆關在不同的地方,在平安公公的見證下由驃騎大將軍特意派來的人審問。”

“除此之外,每名伴讀都可以派一個人旁聽,燕翎派去兩個人,驃騎大將軍的心腹也沒有拒絕。”

可惜遮遮掩掩的審問,注定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