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二合一(1 / 2)

唐臻眨了眨眼睛,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一本正經的道,“或許孤上輩子,曾經是個成功的商人。”

岑威似信非信,“有多成功?”

“嗯......”唐臻沉吟片刻,儘量用對方能夠聽懂的形容回答,“地位不如奴仆的外室子,憑借出色的能力繼承家業、發揚光大,幾乎做到對利潤最大的市場,形成絕對的壟斷。”

然後被無法接受搖錢樹降級為飯碗的瘋子反撲,變成太子殿下。

岑威雖然沒有相信太子狀似真誠的胡言亂語,但是有些事,太子不願意透露,他也沒辦法強求,總不能強行逼迫太子開口。

他有預感,如果他這麼做,看似無害的太子會立刻朝他伸出鋒利的爪子。

“利潤最大的市場是什麼?”岑威虛心求教,試著在太子允許的範圍之內,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唐臻哂笑,漫不經心的拒絕岑威的探究,“那是上輩子的事,孤怎麼可能記清細節?”

利潤最大的買賣,當然是軍需。

除了極少部分屹立山巔的存在,有底蘊和心氣,從源頭杜絕任何被掐脖子的可能性,大部分......都會選擇直接花錢,遠比投入完整的產業鏈更經濟實惠。

等到手頭的東西不再新鮮,市場中又有更高級的設備。

他們通常會將存貨折價賣給地位更低的人,然後再添些錢買入當前最高等級的設備。往往隻需要按照固定的周期穩定投資,就能維持非常體麵的地位,性價比極高。

可惜現在是冷兵器時代,唐臻最熟悉的舊生意隻能是個虛無的夢。

諸如軟甲重盾、刀槍劍戟之類的東西。先不考慮唐臻是否能琢磨出來正確可行的改進方案,隻說這些軍需對戰場的影響,肯定遠遠不如唐臻上輩子經營的生意。

因為在這個時代,批量製作新的盔甲和武器,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支持,更改原有的製式更是任重道遠。

期間出現任何差錯,哪怕僅僅是走露風聲,都有可能為唐臻帶來難以預估的風險。

即使他能夠克服所有困難,掌握有效更新軍需的核心技術,也不會從此否極泰來、萬事大吉。

唐臻下一個需要麵臨的難題是找不到買家。

首先,他沒有足夠的資源和力量支撐,無法直接賣成品。

其次,這個時代的所謂核心技術,肯定瞞不過工匠。

稍有不慎,鬨出今日賣給對方武器,明日對方就大張旗鼓造反的笑話,豈不是貽笑大方?

既然如此,又何必拘泥於過去。

岑威拿唐臻明目張膽的敷衍沒有辦法,提醒道,“我雖然不善於經營之道,但卻知道,慣常混跡於下九流的人......鮮少被世俗的眼光束縛,殿下小心被鳥兒啄傷眼睛。”

無論太子迄今為止,對關於商賈之事的種種觀念,確實如太子所言,是上輩子殘留的天賦,還是有人秘密為太子獻策。岑威都能從細枝末節之處,看出獻策之人的野心和貪婪,但是他願意為巨大的利益鋌而走險、與虎謀皮。

這既是他對自己的自信,同樣說明他骨子裡並不像表現出的那般溫和。以小博大的劣根性,始終藏在謙和的外表之下。尋常時安然無恙,隻為最迫切的需求雷霆出擊。

岑威完全不介意即將麵對的風險,但他不想看到太子被深受信任的人背叛。

他知道太子想要承擔責任,必須成長。

可是人不能還沒學會走路,先嘗到因為跑步摔倒的痛楚。

唐臻非常讚同岑威的話,險些將其視為知己。

接連給岑威、陳玉等,出主意的那個人,豈止是鮮少被世俗的眼光束縛?

簡直肆無忌憚、不擇手段、黑心冷肺......

唐臻嘴角的笑意漸濃,因為這份讚同,難得多出幾分耐心,語氣中含著說不出的無奈,“你為什麼不肯相信,孤有這樣的天賦?”

“難道你第一次帶兵獲勝之前,能在窮鄉僻壤的得到名師教導,十幾年通讀兵書?有多少出身武將世家的小公子,帶兵打仗,拍馬也比不上你,可見你天生就會做將軍。”他以此類比,得出結論,“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接受,孤天生就是個黑心商人?”

岑威不知不覺間眉頭緊皺,緩慢卻堅定的否認,“不,殿下的想法,有失偏頗。”

唐臻雖然覺得岑威的表情很有趣,依稀能猜到,對方正在因為他精準形容自己的詞語生出......類似憐憫的情緒?但是他並不會因此感動。

他甚至有些不知好歹的覺得,岑威帥不過三秒。

所謂仁義道德,隻是弱者為更好的生存做出的偽裝。

敢於卸下武裝,麵對真正的自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既能彰顯實力,又映證強大的內心,這才是所謂的人格魅力。

唐臻清澈的瞳孔中冷漠與倨傲交織,忽然意識到,如果按照他上輩子的年紀算,岑威比他小十歲,毛都沒長齊。

終究還是太年輕,難以逃脫凡塵俗世的束縛。

“殿下!”岑威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我如果生在太平盛世,祖父是在村中備受尊敬的大夫。父親和叔父勤勞能乾,不僅能伺候好莊稼,還會在農閒時找其他能做的事補貼家用。母親和姨母會做些不算精細的繡活,在村子裡,同樣是不小的進項。我是獨子,隻需要交很少的錢財就不必服役,想來家中不會因此吝嗇。”

“如此,我和父親最大的苦惱,應該是選擇安心留在村子,還是去縣城闖闖,竭儘所能帶家人過更好的生活。哪裡還有什麼龍虎少將軍?”

如果沒有意外,他平凡的一生中,受到的最真誠的稱讚,僅僅是身高體壯,吃苦耐勞。

沒有所謂的天生將軍,自然也不會有天生的黑心商人。

唐臻目光悠長,雖然依舊與岑威對視,眼中的神采卻沒聚集在岑威的臉上,似乎正在順著他的話,憑空想象太平盛世中的普通村民。

岑威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麵有些熟悉。

他來到京都,最關注的人無疑是太子殿下。

如果傳聞中的太子是已經徹底沒有希望的枯枝,他真正見到的太子就是偽裝成兔子的狐狸。隻是表麵乖巧,心裡全都是壞主意。

每當太子光明正大的發呆,他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太子在琢磨如何使壞。

如今看來卻是他誤會了太子,太子的發呆,真的是在走神。

岑威幾不可見的歎了口氣,輕聲喚道,“殿下?”

“嗯?”唐臻立刻回神,眼底的冷漠略有消融,態度也不再拒人於千裡之外,起碼不會再因為岑威自以為是的安慰心存嘲諷。

年輕人,難免浮躁,既然岑威沒有惡意......

他默念和氣生財,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打定主意,無論岑威想要說什麼。隻要無意冒犯,他就大度些,不與對方計較,隨口附和幾句。

因為肉眼可見的生疏,短短幾句話,岑威數次停頓,“殿下天潢貴胃,何必以商人自貶?過去發生的種種事,皆非殿下的過錯。即使殿下曾因重壓做出至今依舊難以忘卻的事,如今也來得及彌補遺憾。”

唐臻垂下眼簾,遮掩其中恍然大悟的色彩,按照原本的打算應付岑威,“你說得對。”

原來岑威是因為商人屬於下九流,用來形容天生身份高貴的太子,無異與指著人的鼻子罵最狠的臟話,所以非要否定‘太子是黑心商人’。

岑威眼中閃過懊悔,數次欲言又止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他能感受到太子的態度在短短的時間裡,發生巨大的改變,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或者哪個字說錯,導致太子突然變成......平時的模樣,仿佛喜怒哀樂皆不過心,隻是個精致的傀儡。

這副樣子隻能騙剛進京的岑威。

如今他已經知道,這代表太子沒有餘地使壞、不想動心思、懶得理會彆人。

小書房毫無預兆的恢複寧靜,兩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良久之後,岑威眼中的懊悔徹底被無奈取代,識趣的開口,“臣先行告退,趁天色尚明回府中收拾幾件行李,以便在東宮留宿保護殿下。”

唐臻點頭,隨口道,“你先去福寧宮,找程守忠要令牌,孤特允岑戎入宮不必通報。”

經常入宮的人,如李曉朝、燕翎,走宮門如走城門,根本就不會有人特意阻攔。東宮的伴讀也被默許,有自由出入宮禁的權利。

既然如此,也不差再多個能給岑威通風報信的岑戎。

畢竟岑威消息靈通,唐臻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些便利。

“謝殿下。”岑威沒等到唐臻的回答,悄無聲息的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感受到刺眼的陽光透過門縫照在臉上,唐臻下意識的抬起手遮擋。

“我不後悔。”他沒頭沒尾的開口,像是完全不在意,半隻腳已經踏出房門的人是否能聽見他的話,“沒有後悔的事,更不會有值得至今依舊難以忘卻的事。”

岑威的動作幾不可見的凝滯片刻,然後若無其事的走出小書房,不小心忘記被他推開的房門,大步流星的離開。

直到走入狹長的宮巷,他的腳步才逐漸緩慢,神色複雜的回頭凝望。

站在這個位置,剛好能將半邊已經徹底融成黑色廢墟,另外半邊卻依舊玉砌雕欄的東宮儘收眼底。

岑威無意識的挪動腳步,很快就找到隻能看見玉砌雕欄的角度。

誰能想象得到,如此桂殿蘭宮,竟然僅剩一處能完美遮擋缺陷的地方。

無論岑威向左還是向右,隻要稍有挪動就能看見琉璃瓦邊緣的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