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二合一(2 / 2)

“沒有感覺。”唐臻睜開眼睛,看向劉禦醫,“我是有發瘋的跡象,並非心智倒退。”

“是是是,殿下說的是。”劉禦醫搓了搓手,“殿下放心,因為我的祖傳針法發瘋的人,大多對感受疼痛,有極大的障礙。殿下在這方麵,完全沒有問題,今日還能正常施針。”

陳玉聞言,立刻追問,“殿下昨夜為何......對黑暗有遠超平時的反應。”

劉禦醫默默回想片刻,據陳玉所說,殿下是因為忽然得知陛下已經離開京都,秘密北上的消息,昨夜才會有非同尋常的表現。

他仔細打量太子的神色,試探著道,“陛下此去,危機重重,若是不幸、因為某些原因回不來,殿下可曾考慮過,您該怎麼辦?”

陳玉萬萬沒想到劉禦醫如此大膽,肆意踐踏太子殿下的逆鱗,根本就不給他任何反應和阻攔的機會,目瞪口呆的看著劉禦醫將話問完,後知後覺的頂著隱隱發麻的頭皮看向太子。

唐臻神色平靜的回望劉禦醫,“沒想過。”

劉禦醫對陳玉像是突然抽筋似的眼睛視而不見,繼續試探唐臻的底線,“您可以現在想。如果沒有陛下,您身為太子,今後隻能自己做主,還要為萬裡江山做主。”

少年蒼白的臉上忽然浮現笑意,隻是眼底難掩嘲諷。

“萬裡江山?”

哪裡輪得到他做主?

唐臻知道自己的病灶在哪,刻意放鬆心神,不去想劉禦醫為什麼如此詢問他,認真的給出答案,“如果父皇在北地駕崩,我......”

少年眉宇間依舊帶著嘲笑,眼底卻逐漸填滿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沒有為昌泰帝報仇的想法。

即使昌泰帝最後是被陳國公算計死,這也算是昌泰帝求仁得仁的結果。

陳國公願意,昌泰帝也願意,他做什麼小醜?

可是、如果昌泰帝駕崩,他怎麼辦?

京都肯定不能呆,程守忠生死隨主,不可能孤身返回京都,程誠掌握羽林衛根本就鬥不過李曉朝,隻能邊周旋邊退步,最後退無可退。

況且他沒有昌泰帝的家國大義,算不上唐氏子孫,留在京都也沒什麼用處,不如離開。好歹算是實現昌泰帝的遺願,成全父子緣分。

離開京都,他能去哪?

依舊留在聖朝,恐怕永遠都不得安寧,隨時都要麵對被迫成為他人棋子的局麵。

離開聖朝......

島國不過是彈丸之地,物資匱乏,在冷兵器時代肯定不如聖朝繁榮。獨身一人,無需考慮昌泰帝的安全,島國委實不算好選擇。

至於將來會繁榮的地方......

唐臻不知不覺的攥緊被褥,這個時代最顯著的特點莫過於消息閉塞,他鮮少能接觸到彆國的消息,尤其是隔著遙遠路程和寬闊海麵的地方。

那些地方在冷兵器時代,似乎有段遍地踩雷的時間,隔海相望的位置則尚未開化,好不容易接觸到外人,直接淪為殖民地。

如果他依舊有上輩子的身體......還是不想去。上輩子為活命掙紮半輩子,最後隻能為自己選擇個十八層的墳墓,難道這輩子還要重蹈覆轍?

......等等,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意義,豈不是正走在重蹈覆轍的路上?

唐臻心間忽然湧現難以忽略的煩躁,熱得翻身而起,掀開被褥,眉宇間滿是警惕,他又聽見金屬炸藥倒計時的聲音。

會不會所謂的太子殿下、昌泰帝、劉禦醫和陳玉都是虛幻,根本就沒有太子唐臻,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他臨死之前的想象。

陳玉眼睜睜的看著太子從若有所思到神色凝重,再到目光空茫,猛地掀翻錦被坐起,用極陌生的目光打量他和劉禦醫。

隻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就完成發瘋的大半過程。

這是白天,青天白日!

再放任太子殿下繼續下去,說不準太子殿下會不會突然暴起,展現出攻擊性,他和劉禦醫會不會死在太子殿下的床前。

陳玉不敢貿然出聲,怕會驚擾明顯不正常的唐臻,隻能瘋狂搖晃劉禦醫,示意對方睜眼看他做的好事。

劉禦醫順著陳玉的力道,踉蹌後退,對陳玉的警惕頗有些不以為然,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枚藥丸,低聲道,“混在安神香裡,隻需半個時辰,殿下就能恢複正常。”

陳玉滿臉猶豫,用凝視庸醫的目光打量劉禦醫,氣得劉禦醫滿臉漲紅,迫不及待的解釋道,“我是在試探殿下為何會......如今已經有所猜測,不敢說有十分把握,起碼能有九分。”

“先說殿下為什麼有不同尋常的症狀。”陳玉捏緊藥丸,絲毫不肯退步。

自從進入福寧宮,劉禦醫何曾被如此明顯的懷疑過,臉上難免帶出不痛快。

奈何形勢比人強,昌泰帝北上,整個福寧宮都是太子說了算,陳玉又是太子的心腹,得太子信任的程度不必程誠差。劉禦醫又理虧在前,曾對祖傳的針法多有隱瞞,此時隻能咽下這口氣。他拉著陳玉的手臂,又退幾步,低聲道,“殿下在東宮,必定有段極為難熬的日子。”

陳玉沉默的點頭,心裡難受的厲害,為曾經的無動於衷後悔。

“殿下無法改變那段難熬的日子,甚至有可能因此頻繁的做噩夢,繼而生出臆想。他隻能通過其他方式減少痛苦,比如思念陛下,所以將陛下看得格外重要。”說到這裡,劉禦醫臉上浮現不忍。

“我說過,殿下是世間少有的心智堅定的人,所以才能僅憑自身扛住困境。隻是用這種方式熬過痛苦並非走出困境,代價是殿下從此將陛下視為活著的指望。這次陛下悄無聲息的離開,不僅令殿下傷心,還帶走殿下寄托在陛下身上的生氣,導致殿下變本加厲的回到被困擾的狀態。”

陳玉沉思片刻,按照劉禦醫的交代,捏碎手中的藥丸,混入安神香,然後問道,“怎麼治?”

劉禦醫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最好是能找出令殿下生出臆想的人或事,然後讓殿下發自內心的認為,現在的他與當初已經不同,再也不會被這樣的人或事困擾。”

陳玉皺起眉毛。

令殿下陷入困境甚至絕望的人或事。

“如果殿下親手殺了這個人。”他試探著問道。

劉禦醫點頭,“如此,定能讓殿下徹底走出困擾。”

陳玉聞言,剛覺得有些頭緒的思路,再次變成一團亂麻。

可是施承善早就死在殿下的手中,連完整的屍首都沒留下,殿下的症狀卻越來越嚴重。難道在伴讀進京之前,東宮有比施承善對待殿下更過分的人?

雖然心有疑慮,陳玉卻沒有再開口。

劉禦醫固然可信,殿下卻是君主,怎能讓劉禦醫完全摸清?

不如等殿下醒來,仔細的將劉禦醫的結論告訴殿下,以殿下的聰慧,肯定能想得比他透徹。

半個時辰之後,安神香徹底熄滅,劉禦醫迫不及待的回到寢殿內,直奔太子的病榻,眼角眉梢皆是立刻能證明自己沒錯的期待和驕傲。

“小心!太子殿下!”

閉眼如同沉睡的太子突然暴起,掐著劉禦醫的脖頸往牆上拖。

要不是安神香中不僅有益於睡眠的草藥,還有令人疲憊無力的草藥,讓唐臻本就不如旁人的力氣再打折扣,劉禦醫險些命喪當場。

陳玉立刻拖走劉禦醫,又等三個時辰,終於等到太子殿下睡著又清醒,恢複正常的狀態。

劉禦醫口中足以令牛在三刻鐘內睡倒的藥丸子,整整熬了太子殿下兩個半時辰!

陳玉不敢有任何的拖延,趁著唐臻清醒,立刻將劉禦醫的診斷儘數告訴唐臻,低聲道,“劉禦醫說殿下的瘋症是心病,無法通過他的祖傳針灸康複,殿下隻能靠自己徹底走出困境,他可以為殿下開些能夠緩解症狀,起碼保證身體不會受影響的藥。”

唐臻盯著手中的茶盞看了會,充滿疲憊的眼底逐漸空茫。

隻是靠強大的毅力戰勝,至今無法走出的困境?

他又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即使有導致他瘋狂的困境也沒有理由,在困境中靠昌泰帝堅持。

困擾他的問題......

耳朵倏地跳了下,仿佛又隱約聽見金屬炸藥倒計時的聲音,唐臻連忙喝了一大口手中捧著的苦藥。

苦澀的味道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火燒火燎的奔向腸胃,清醒卻自下而上。

不得不說,劉禦醫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雖然診斷的亂七八糟,不知所謂,但是開的藥方還算有用。

唐臻將空碗遞給陳玉,坦言道,“困擾我的問題嗎?我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陳玉愣住,等待太子冷靜的時間裡,他設想過很多令太子困於其中,至今無法走出的源頭。

肆無忌憚的施承善、彆有用心的燕翎、口腹蜜劍的李曉朝、惡言惡語的孟長明......甚至是從小看顧太子卻未儘責的平安。

沒想到,既不是因為某個人,也不是因為某件事。

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殿下,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唐臻點頭,“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陳玉認真的思索這個從未想過的問題,語氣緩慢卻堅定,“小侯爺對我父親有再造之恩,義父更是對我恩重如山。哪怕安定侯府已經不複存在,我也要做好安定侯府的繼承人,不負先人期望。”

唐臻模仿陳玉的口氣,“父皇對我很好......但是他對陳國公更好,我不會再被他影響決定,做沒有意義的事。”

他麵露嘲諷,“你是安定侯府的郎君,我卻不是唐氏子孫。”

陳玉滿臉茫然,太子殿下的思路完全出乎他的預料,隻覺得不對勁,讓他說勸解的話卻無從說起。

他呆呆的道,“梁安想成為陳國公那樣的將軍,保家衛國,殺儘海寇。”

唐臻張開纖細無力的手,緩緩搖頭,理由簡單粗暴,“不想做,沒興趣。”

陳玉沉默片刻,再次開口,“平安公公厭倦爭鬥,如今隻想含飴弄孫,看顧元寶長大。”

“我不喜歡小孩。”唐臻立刻給出回應,眼底隱約可見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