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節奏的敲擊聲仍在接連不斷的響起,上了二樓之後,這聲音越發清晰起來。五條悟吊兒郎當地走在最後,將僵著身體一臉緊張的灰原雄護在中間。突然,他停住了腳步,“六眼”加持下,他看到了那扇最裡麵虛掩著的,透出昏黃光線的木門後的場景。
“喂,未來學弟,要不你就在這等我們?裡麵很刺激哦。”他眨了眨眼睛,語氣輕快地誠懇道,“我怕你吐到老子身上,這衣服我還挺喜歡的。”
灰原雄臉色一僵,隨機急切地轉身問道:“難道是媽媽?!媽媽在裡麵嘛——”
“啊,說不好。反正裡麵沒有活人誒。”
“誒?!!”
就在灰原雄臉色灰敗下去的瞬間,夏油傑已經伸出手去用力推開了房門。
“咚!”敲擊聲戛然而止。
房門洞開後,昏黃燈光下,竟是滿室芳菲。
無數盆洋甘菊舒展著雪白纖細的花瓣,從窗台到地麵,從書架到床底,凡是能放置花盆之處,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細小白色花朵,在暗淡的光線下,整個房間猶如□□中的奇異幻境。
然而門口站著的灰原雄透過前方二人的縫隙隻偷偷看了一眼,便被屋內怪異離奇的景象刺激的轉身扶著牆壁吐了出來。
洋甘菊的濃鬱花香帶著些許苦澀的清甜,而在這馥鬱香氣仍舊掩蓋不住那象征著死亡與腐朽的刺鼻氣息。維爾德靜靜地注視著躺在床上,被鮮花簇擁的乾癟女-屍,她的麵容已然模糊,空洞的眼眶裡黑暗無光,但她仍執著地伸出手,以一種極為扭曲痛苦的姿態麵對著窗台的方向大張著嘴,似乎在無聲呐喊著什麼。
“長穀川愛子,原來已經死去了嗎?”維爾德毫不在意屋裡的恐怖味道,掀起袍角踩進了鋪滿地麵的花叢。他站在那窄小的床鋪邊,靜靜地注視著尚未入土為安的死者。良久,他歎息一聲,伸出手將一支潔白的白色鮮花放在死者蜷縮的手中,螢螢光芒縈繞周身,潔白如同雲端為亡靈祝禱的天使羽翼,緩緩沉聲道,“*聖靈在上,凡諸信者靈魂,賴神主仁慈,息止安所。”
“今生苦痛已然得釋,無罪者可得入神國。”
她不是聖靈的信徒,但她仍是光明的子民。大主教垂眸看向那個生前死後都為執念所困的可悲靈魂,突然回想起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枯坐在老人的床邊,靜靜地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當老人用那雙充滿不舍和祈願的眼睛看著他,漸漸失去神采時,在想些什麼呢?
“維爾?”夏油傑來到他的身邊,用力拉住他的手,輕聲喚回他飄忽的思緒,示意他看向窗台方向。
五條悟正站在那裡,彎著腰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個放置於滿桌鮮花中的巨大木匣。那匣子造型奇特,正背對著他們敞開著,從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到一個已經高度脫水的乾-屍頭頂,似乎是一個瘦小的孩子。
“我們在外邊看到的人影就是她哦。”五條悟拍了拍麵色驚恐的灰原雄的肩膀,興致盎然地輕鬆道,“這造型,真彆致。怎麼會有人把孩子的屍體這樣擺在匣子裡啊,還對著窗外,想嚇死無辜路人是吧……這也太變態了吧,嘖嘖嘖。”
“她……她沒有腿……”灰原雄僵直著身體站在五條悟旁邊,緊緊拉住前輩的衣角給自己勇氣,大著膽子發言,“應該是那個不幸出車禍的女孩吧,澪?”
維爾德繞到桌子側麵仔細觀察了一番這個造型奇異的屍體。根據脫水程度,大概這孩子已經死去至少兩個月了,而她特意被擺成了生前最喜歡的姿態,身上的衣物被精心打理過,連乾枯的頭發都被認真梳好,顯然有人在用心維持她的狀態,就好像——
“有人仍認為她還活著。”夏油傑歎息一聲,看著被裝在匣子中的悲慘少女,溫文俊秀的臉上浮現出同情之色,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對這濃烈到失去理智的情感很是感慨,“是長穀川太太吧,因為無法接受女兒的死亡,所以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灰原太太在哪裡呢?這裡沒有咒力殘穢,而房間裡隻有兩具屍體,又是誰開的燈?精心照顧這些嬌嫩而脆弱的花朵?
環繞四周,維爾德突然意識到那種從進門開始的古怪即視感的來源,他挑了挑眉,輕笑著開口:“這裡,像不像一個祭壇?”
誘惑獵物上門的燈光,準備接受祭奠的死者,獻祭給亡靈的鮮花,設計這個祭壇的人聰明而謹慎,且懷著近乎決絕的畸形愛意。那麼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處決祭品的閘刀,被放在了哪裡?
“轟隆隆——”
一道閃電當空劈下,照亮了窗外的廢墟,維爾德站在窗前,背後的燈光突然閃了閃,在肮臟玻璃窗的倒影中,他看見了這個屋裡的第五個人影。
一個麵容可怖的消瘦女孩,坐在鋪滿鮮花的匣子裡正漂浮在他背後,對他露出了一個無聲的詭秘微笑。
她沒有眼白的純黑眼球死死地盯著他,一行扭曲的文字一筆一劃慢慢浮現在了窗上的水霧上。
【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