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至潔之地慢慢被血海覆蓋,累累白骨堆積如山,掩埋住神聖高潔的殿宇。父神的形態開始扭曲,膨脹,祂在夢中的無序私語甚至讓風神覺得恐懼,舊日的神明已經倒下,在祂的屍骸中,黑暗的陰影癡笑著露出獠牙。
那不是祂,那是一隻新生的怪物。
於是風神卷起冰霜,將神域周邊的土地變成一片不毛之地,祂無法進入神域,隻能想儘辦法阻攔被引來的生靈成為新的祭品。
滄海桑田,時光流轉,父神無法移動的龐大遺骸逐漸被山脈掩埋,而那隻至死都未合上的美麗藍眸化作了一汪清澈的湖泊,與自己僅剩的小女兒隔著風雪遙遙對視。
“他到底想乾什麼……”黑暗中,兩個身影不遠不近地墜在那個鬼祟黑影的身後,一直跟著他來到湖邊。天元和菅原清縮在一株巨大的古木背後,探出頭去看那個孤僻陰鬱的少年在湖邊蹲下身,仿佛有一絲冰冷瑩白的亮光在他手中一閃而過。
“我也想問,你們到底在乾什……唔唔。”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嚇得天元差點跳起來,菅原清一把拉住不知何時跟在他們身後的討厭鬼禪院,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威脅道:“你給我小點聲——”
“清……清!羂索他,他不見了!”
“什麼?!”菅原清顧不得許多,將一臉茫然的禪院丟在一旁,皺著眉衝向湖邊。
簡單和禪院解釋下事情經過後,三人跑到聖湖邊,卻隻發現了一雙淺淺的腳印。
湖水平靜無波,晚風輕柔和緩。天空無星無月,在這深邃至極的黑暗中,三人隻能憑借火把和咒力凝結的光球在湖邊慢慢搜尋著自己形跡可疑的同伴。
禪院打著哈欠百無聊賴地走在天元前麵,十分不耐煩的樣子。“我說,咱們要不就回去吧,他可能隻是半夜散散心什麼的,困了累了自然就會自己回營地,彆找了。”
“誒,天元?那臭小子是不是和你很熟啊,你這麼緊張他乾嗎——”
“天元?……天元?!”
突然發覺無人回應的禪院握緊火把猛地轉身,卻隻能看見一片寂靜的漆黑。這無垠的黑暗讓他頭皮發麻,他慌張地向來時路走去,卻不見天元和菅原清的蹤影。
黑暗越發濃鬱,幾乎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無聲無息的恐懼漫上心頭,他走了許久,火把的光芒越發微弱,但始終無人回應他的呼喊,仿佛這片空蕩的死寂中隻有他一人存在。慌亂地搜尋許久後,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另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
花海、湖泊、營地……周遭的一切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消失不見,他隻能看到腳下蒼白中透著枯黃的碎石。一步一步摸索著前進,甚至釋放咒力對著空氣攻擊,但他始終一無所獲,仿佛腳下的路永無儘頭,而他將在這片死寂之地中永遠徘徊直至死去。
時間慢慢流逝,手中的火把,熄滅了。
與此同時,他苦苦搜尋的天元也在麵臨著相同的困境。但不同的是,在他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時,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點瑩瑩白光。
被孤獨與黑暗侵蝕許久,這微弱的光亮就如同瀕死之際的救贖一般,在心底默默感謝著此地神明的護佑,天元掙紮地爬起來衝向光明的方向。
近了,越來越近了——
迎著潔白無瑕的純淨光芒,一扇古老恢宏的金色大門佇立在茫茫黑暗中,微微敞開一條可供人勉強通過的細縫,那指引他來到此處的微光正是從門中透出。門內似乎有微弱痛苦的人聲傳來,天元謹慎地側耳傾聽了片刻,隨即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捏成一團,瞳孔一縮,顧不得研究門上奇異的圖騰,側身擠進門中。
“清——”
“噗呲——”利刃穿透血肉的不祥之音響起,莊嚴輝煌的金色神殿中,站在巨大神像腳下,一身雪白狩衣的少年麵帶微笑,動作利落地拔出了插進腳下男人左眼中的匕首。
汙濁的血液順著那張蒼白冰冷的臉頰流下,將散落一地霜雪般的銀發浸透染紅。
“不錯,來得很快。”羂索抬頭望向渾身發抖,正充滿恨意地注視著他的天元。漆黑如墨的雙眸竟然格外溫和,嘴角微勾,粲然一笑,單腳踩住菅原清,製住他的微弱掙紮,似乎有些不解道,“你為什麼生氣?我是在保護你。”
他從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側頭示意天元看向佇立在神殿中央的巨大神像,那是一個擁有無數隻眼睛的扭曲肉團,是不應存在於現實的汙濁之物,形態詭異,無法形容,僅掃了一眼就讓人神魂震蕩,想要嘔吐。
“我在嘗試獻祭,但手邊又沒有合適的材料,你們的神明需要祭品,而這裡的所有圖騰都和眼睛有關。哦,謝謝你送我的熱水,讓我隻能選擇挖掉他的。”羂索聳聳肩,眸底泛著血色,唇角的笑意森寒陰冷,慵懶地低柔輕語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菅原家的大少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嘖。”
“……你這個,瘋子——”蓬勃咒力快速壓縮,暴怒的天元使出全身力氣迅速結印,嘶吼著撲向神像腳下仍舊麵帶笑意的高大少年。
然而那些帶著致命殺意的攻擊卻被少年輕描淡寫地攔下,側過頭躲過一刀,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右腿橫掃而出,骨裂之聲響起,天元悶哼一聲,隨即便被扼住脖頸死死按在地上。
用力扳住羂索逐漸收緊的手,天元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憤恨道:“怎麼……怎麼可能……”
“你說我的力量?顯然,我送祂的禮物讓祂對我另眼相看。”翻身壓製住天元的掙紮和反抗,羂索語氣輕柔地淡淡道。他手腕輕轉,周身的氣息令人膽寒,盯住身下人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他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會兒天元痛苦仇恨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臉上的笑容帶著病態的扭曲,“安心,我現在不會殺你,我還沒有玩夠——”
用力扯著天元的頭發強迫對方看向倒在不遠處倒在血泊裡因為劇痛而不停抽搐的菅原清,羂索帶著暢快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你就給我在這乖乖看著,我這個肮臟卑微的賤民,是怎麼將清貴無瑕的菅原少爺一點點撕碎,獻給他心心念念的神明大人——”
“咳,計劃不錯。但你是不是忘了點啥?”一個吊兒郎當的懶散男聲自大門處悠悠響起,黑發的咒術師自黑暗中掙脫而出,手中的長刀寒光四射,直指羂索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