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釗遠新搬的家位於城南一片開發了不久的高檔小區內,小區設施完備,風景優美,很適合中老年人入住。宋釗遠倒車入庫,引著二人往彆墅走去:“到了,前麵就是我家。”
陸見清看看彆墅周圍的環境和宋釗遠房子前院打理得當的草坪和花木,假裝不經意地向這位宋先生打聽了句:“這個地段,房價不便宜吧?”
“啊,也還行,”宋釗遠從包裡找鑰匙開門,“找朋友拿了內部價,買下來也就七八萬一平。”
陸見清:“……”
可以,當她沒問。
宋釗遠打開門:“兩位請進。”
這棟房子是他專門請了設計師做的,內裡裝修典雅,花了不少心思,宋釗遠叫來保姆準備茶點,自己則帶著陸陵源向家中老太太的房間走去:“大師這邊走,我母親歲數大了腿腳不好,就把房間放到了一樓。”
宋母的房間朝南,陽光穿過玻璃窗照到床上頭發花白的老人身上,老太太閉著眼睛麵龐瘦削,他們走來時的響動不小,卻仍未把老太太吵醒。
坐在床邊的中年女士攏了攏身上的厚披肩,站起來疲憊地對宋釗遠道:“老宋,你回來了。”
“誒,”宋釗遠趕緊放下公文包,走過去扶著清瘦的女人坐下,手按在她肩膀上,“你身體也不好,得多注意休息,要不我還是請專門的護工來照顧媽吧。”
宋太太搖了搖頭,抬起手跟宋釗遠握在一起,“媽這個樣子,讓護工照顧,我不放心。”
宋釗遠握著妻子的手,不由心裡一酸。
他妻子和母親的關係向來很好,兩人平日相處著不像婆媳,反倒更像是母女,如今宋母臥病在床狀態不好,他們夫妻兩個的擔心都是一樣的,偏偏他還要忙於工作,這段時間隻能辛苦妻子,宋釗遠自知對不住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老宋,”宋太太握了握他的手,輕聲詢問道,“這兩位是?”
“哦,是我從道觀裡請來的大師,想著幫咱家看看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什麼亂七八糟的,爸你這就是病急亂投醫!”宋太太還沒開口,有個腿上打了石膏的青年就拄著拐杖蹦進了房間,看向陸見清
他們的眼神裡是明顯的質疑,“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們要相信科學,不要隨隨便便聽彆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小心被人給騙了!”
宋釗遠當著眾人的麵被自個兒子下了麵子,麵上過不去,當即拿過他的拐杖往他屁股上來了一下:“不許胡說得罪大師!訓起你老子來倒是一套一套的,你倒是跟我解釋解釋,咱家樓頂半夜的彈珠聲是怎麼回事?”
“指不定是管道裡長了黴菌呢。”
“我們剛搬的新家,哪來什麼黴菌!”宋釗遠被氣得夠嗆,“那你奶奶之前醒來那會兒說看見有個白花花的女鬼在閣樓裡唱戲,你又想怎麼說?”
青年單腳跳著避開他爸的拐杖,梗著脖子就是不肯服輸:“那沒準是隔壁鄰居開電視的聲音太大,傳到我們家了。”
“再說奶奶年紀大了,偶爾眼花看錯也是有可能的嘛,況且我們後來上樓查看,不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陸見清:“……”
乍一聽他說的好有道理。
要是換成數月前世界觀還沒被打碎重塑過的她站在這裡,一定會忍不住給青年鼓一鼓掌。
“行了,老宋你快把拐杖放下,彆讓大師看了笑話,”宋太太說著,又瞪了兒子一眼,“陽陽你也少說兩句。”
宋陌陽眼見母親都不站在自己這邊,隻好不服氣地到了一旁,嘴裡仍小聲哼唧著什麼“封建迷信”“花錢買教訓”之類的話。
宋釗遠歉疚地對陸陵源道:“大師,實在對不住,小兒不懂規矩,衝撞了大師,過後我一定好好管教,還請大師千萬不要見怪。”
陸陵源捋著他的白胡須,聞言小幅度地擺擺手:“不打緊,老夫修道多年,怎會與區區小兒計較。”
他說著,又笑眯眯地轉向宋陌陽:“我觀小友年紀不大,想來還是在上學的年紀,既是腿上有傷不方便挪動,不如靜下心來安坐桌前好好學習功課,莫叫父母憂心。”
宋釗遠一聽大為讚同,真覺陸老道說中了他的心裡話,立馬轉身對宋陌陽吼道:“大師說的沒錯,跳上跳下的你腿還要不要了,趕緊給我上樓寫作業去!”
宋陌陽:“……”
媽的眯眯眼果然都是怪物!
這老騙子故意坑我!
在爸媽的
雙重凝視下,宋陌陽迫不得已,含淚拄上拐杖蹦向通往學習的道路,臨了還不忘憤憤地瞪了陸見清一眼。
陸見清:“???”
害你去學習的明明是陸陵源,她何其無辜?!
送走了兒子,宋釗遠歎了口氣,走過去到母親床邊給宋老太太壓了壓被角,帶著妻子關上門到客廳坐下:“唉,媽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得下心來。”
“宋先生,”陸見清喝了口保姆端上來的熱茶,想起宋陌陽之前跳著腳跟宋釗遠吵架時的對話,“剛才聽到你們說閣樓裡有個唱戲女鬼的事,你能詳細說說嗎?”
“那件事啊,”宋釗遠皺起了眉頭,“我媽這人是個戲迷,平時在家有的沒的也愛抱著收音機哼上兩句,她出事那天,老太太說聽見樓上有唱戲聲,還以為是她不小心把開了的收音機落樓上了,就想上樓看看。”
“那天我和我太太都不在,也沒看見家裡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倒是我媽醒來後嚇得不輕,說她那天順著唱戲聲兒爬上了閣樓,沒找著收音機,倒看見有個大白臉子的女鬼在那兒揮著袖子唱戲,這不,老人家都給嚇病了。”
宋釗遠兩手撐著臉,苦笑著說道,“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我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天過後,我帶著人一起去過閣樓,還專門裝了一段時間的監控,確實是什麼也沒拍著,我想有沒有可能是家裡進了賊,老太太又沒戴老花鏡,一時看錯了……”
陸見清想了想,出聲打破了他這點幻想:“可是宋先生,就算真是有鬼,監控大概率也拍不到什麼吧。”
宋釗遠:“……”
這種殘酷的現實就不用告訴我了謝謝。
“情況我大概已經知道了,”陸陵源站起來道,“不介意的話,老道想先在你家中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異處。”
“這個當然可以。”宋釗遠連忙站起來,給陸陵源引路,陸陵源邊看邊不時點頭,偶爾還開口低聲跟宋釗遠說上兩句什麼,一套雲裡霧裡的說辭下來,聽得宋釗遠腦子發懵,隻得連聲答應。
陸見清跟在陸老道身後,無奈地在心底歎了口氣,很擔心哪天這老頭會因為收錢不辦事被像宋釗遠這樣的雇主套個麻袋一頓暴打。
她往
後退了兩步,趁著陸陵源還拉著宋釗遠對一樓客廳擺放花瓶的位置大說特說時,繞開他們向宋家的閣樓走去。
宋家的彆墅是個小三層,平時隻有他們一家四口人居住,能供使用的房間大有富餘,多出來的閣樓就用來堆放雜物,平常本就少有人來,加上出了宋母這樁事後,就更沒人敢進了。
閣樓的層高不高,最低矮的地方得彎腰進去,裡頭光線昏暗,隻有一扇小天窗照明,其餘找不到的地方全籠在黑暗裡,陸見清躬身走進閣樓裡,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往周圍看去。
閣樓安安靜靜的,彆說唱戲聲,除了些不用的包裹紙箱,她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難道真是宋老太太眼花看錯,宋家其實壓根就沒有鬼魂作祟,宋家人最近的黴運連連也僅僅是因為運氣不好?
陸見清繞著閣樓四處轉了轉,決定再仔細查看一遍,要是還沒發現異常,就下樓和陸陵源會合。
她一心留意著周圍的環境,一時沒留意腳下,一腳踩下去,才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什麼。
她把手機的光源往地上一轉,隻見閣樓的地板上正搭著一片白色布料,大概是主人搬家時東西沒收拾好,裝著的東西從旁邊倒扣的塑料桶裡不慎掉了出來。
白花花的麵料上,她方才落下的腳印顯得格外清晰。
陸見清趕緊心虛地往後退了幾步。
弄臟彆人家的東西本來就很不好意思了,再加上一想到陸陵源還在樓下收了錢扯著嘴皮子糊弄宋先生,這份心虛就往上又擴大了起碼十倍。
陸見清從口袋裡拿出紙巾,想著先試試看能不能把布料上的臟痕擦掉。
她剛要彎下腰,忽然就見那片搭在地上的布料輕飄飄地往塑料桶的方向挪了挪。
陸見清:“???”
是她眼神不好使了,還是這塊布它有了自己的想法?
陸見清緩緩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沒錯了,這塊布仍在慢騰騰地往桶裡挪著,眼看距離逃出生天的目標越來越近,隻剩一條短短的抽線還留在外邊。
陸見清:“……”
她毫不猶豫地伸腳過去,踩住那截線條,同時抓住罩在布料上的塑料桶,把它整個往上一提——
灰不拉幾的塑料桶下
,白衣長發的女鬼瑟縮地抱著自己,恨不得把鬼蜷成一個球,聽見響動聲,女鬼驚恐地抬頭,在手電筒的光源下,一張鬼臉愈發慘白。
女鬼仰著脖子,安靜跟陸見清對視了幾秒。
躲在桶裡的女鬼聲嘶力竭:“啊啊啊救命!有人呐!!”
嗓音尖細,刺人耳膜。
陸見清:“…………”
這鬼還能不能好了?
這句話應該她來喊才對吧?!!
—
女鬼扯著嗓子叫起來的音效驚人,猶如整間屋子的尖叫雞被齊齊按響,在空曠的閣樓裡甚至還響起了回聲。
陸見清聽得眉心一跳,把提起來塑料桶哐當一下又給拍了回去。
重新被桶子罩住的女鬼:“……”
什、什麼呀?
這是什麼新出的捉鬼方式嗎?
陸見清揉了揉被女鬼嚎得發疼的耳朵,屈起手指敲在塑料桶上,沉下聲跟鬼商量:“保持安靜,我就放你出來,答應嗎?”
“可、可是我這樣也能出來啊?”
女鬼怯怯地從塑料桶裡鑽出腦袋,自由轉了個圈,正臉朝上麵帶討好地看向陸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