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正經兼職(2 / 2)

女鬼生前長得不錯,隻是她已經死了太久,什麼都不做,身上都帶著股濃鬱的陰氣,一雙眼眼白居多,因為剛才被嚇哭過,眼裡流出的血淚粘嗒嗒糊了她一臉,脖頸上的劍傷外翻,露出猙獰的皮肉,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陸見清掃了她兩眼,一時沒忍住,一巴掌把這鬼的腦袋又拍回了桶裡。

桶裡的女鬼抱著腦袋委屈地哭起來:“明明是你先讓我出來的嘛,我都乖乖聽話出來了,你還要打我,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怎麼這麼凶……”

她嗓子尖細悠長,要是放在恐怖片裡,一定能嚇哭半個電影院的無辜觀眾。

好在被她控訴的陸見清跟一眾鬼學生們呆的久了,對這樣的聲音抵抗力很足,在女鬼哀怨的哭腔中,她冷靜地抬起塑料桶放到旁邊,蹲下身看著這隻哭得連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女鬼:“嚇唬這家老太太的,是你沒錯吧?”

“我哪有嚇唬她!”一說起這件事,女鬼更委屈了,她淒淒哀哀地看過來,“又不是我讓她上來的,突然看見活人,我也很害怕啊!”

女鬼憤憤不平道:“明明我被嚇到

的程度比那個小宋還嚴重,隻恨我是個死人,也不會像她一樣暈一暈,怎麼就都變成我的錯了?!”

陸見清:“……小宋?”

“是啊,”女鬼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我死那會兒小宋算來都還沒出生呢,要論年紀我可是長輩,你們活人不都愛說尊老愛幼麼,這尊老可是擺在前麵的!”

陸見清默默看了眼女鬼抹乾淨血後那張年輕得不像話的臉。

女鬼翻箱倒櫃開始找她的鬼民證力求自證清白。

“……也不用那麼著急,”陸見清忙製止了她的動作,隻是仍沒有完全打消疑慮,“宋家人說聽見的唱戲聲是怎麼回事?這家老太太可是被這聲音吸引上來的。”

女鬼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磨磨蹭蹭從閣樓一個小角落裡扒拉出一台收音機。

“這是早些年我家裡人燒給我的,”女鬼愛惜地摸了摸她的寶貝收音機,苦哈哈地道,“我生前是個戲子,就喜歡唱唱戲,平時一個鬼在閣樓裡,沒事也悶得慌,就把它開了對著新出的唱段學一學,哪能想到那天一個轉身就看見小宋站我背後了呢——”

陸見清:“……”

怪不得宋家人住在這裡,晚上會時不時聽見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

“說到底這事兒可怪不得我啊,”女鬼覺得自己非常無辜,“本來嘛,大家住在一棟樓裡,相安無事的,是小宋她年紀大了,餘下的歲數也沒剩幾年,時運一低才看得到我,我又不是故意出現在她麵前嚇唬她!”

“這事發生之後,我連戲都不敢唱了,平時還能趁家裡人少的時候偷偷溜下去看會兒電視呢,現在就呆在閣樓沒出去過,結果宋家人居然還請了你們來收我!”

女鬼越說越覺得自己鬼生淒慘,她捧著臉從指縫中看見陸見清手裡的紙巾,還當是她準備拿給她擦臉的。她不敢拿喬,忙抬手吸吸鼻子拽了過來:“謝謝。”

陸見清:“……不客氣。”

女鬼言辭懇切,說法還算有幾分可信度,陸見清盤算了一下陸陵源一貫忽悠人的速度,估摸著他還得拉著宋先生繼續掰扯一段時間,便安下心來,繼續審問這女鬼:“宋老太太的事跟你沒關係,那宋家人最近的黴運呢?對了,還有宋陌

陽摔傷的腿……”

“這就和我更沒關係了!”女鬼又氣又急,飆著血淚連嗓門都提高了不少,“我就是個普通鬼,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這家男主人自己本命年倒黴罷了,再說他兒子,邊下樓邊打遊戲,一腳踩空摔下去的事怎麼也賴我,我可什麼都沒做呀!”

陸見清對著她眼下嘩嘩淌下來的血淚,不動聲色往邊上挪了挪。

她感覺她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想吃毛血旺了。

“我生前就住這裡了,來得比他們都早,這兒被開發商買下來之前是片老洋房,後來才推倒建了現在的小區,”女鬼說著,抬起眼皮心酸地看向陸見清,“我算是自殺,每個自殺鬼都得在陽間把原本的壽數蹲完了才能下去排隊等投胎,一來二去就耽擱了好多年,如今地府的房價漲的那麼快,我死那會兒家人燒的錢根本不夠看的,隻好繼續在這裡呆著了。”

陸見清看看她脖子上深可見骨的刀口,不禁感歎道:“你對自己下手可真夠狠的。”

女鬼一聽她這麼說,頓時激動起來:“才不是這樣!我以前唱戲那會兒,是戲班裡當紅的角兒,也不知是哪個鱉孫子,把我戲台上自刎用的假劍不小心換了把真貨!”

否則就她那膽子,哪下得了那個狠心拿劍抹脖子!

“原本這傷也沒現在看著那麼瘮人,也怪我是第一次死,都沒個經驗,家裡人也不曉得在我下葬前幫我把傷口縫一縫再埋,時間一久,傷口就往裡爛進去了……”

女鬼生前也是個愛俏的姑娘,說起這事不由悲從中來,不僅嘴上不停,連腦袋也跟著激動地擺了起來,看得陸見清警惕心大起,時刻提防著這女鬼激動之下把她那顆搖搖欲拽的腦袋甩到她手上。

女鬼扶著腦袋發愁地說道:“我之前飄到樓下跟這家女主人一塊兒看電視,對裡麵插播小廣告裡說的植皮祛疤技術很感興趣呢,聽其他鬼說地府的醫生也有這個技術,就是收費太高,我沒錢去付,唉,頂著這樣的皮囊投胎,也不曉得會不會影響下輩子的長相。”

陸見清看看這隻正在認真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的女鬼,她想了想道:“那要不,我來給你縫縫?”

“你?”女鬼驚訝地抬頭

,“你……不是跟著那個老道士來抓我的嗎,會這麼好心?”

陸見清托著下巴惆悵地道:“大概是因為,我發現我們有某種共同點吧。”

比如都一樣貧窮之類的……

被告知能省下這麼一大筆錢來,女鬼當然沒有不答應的意思,她期待地問道:“那當然好了,大師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要不要我先做點準備?”

像她在廣告裡看見的無菌手術室啦,傷口縫合的專用線啦……不過女鬼是個懂得知足的好女鬼,她窮成這樣,人家肯免費幫她縫合傷口已經很好了,用的材料湊合一點,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用這麼麻煩,”陸見清站起來在閣樓的箱子裡找了找,成功翻出她想要的東西,她拿在手裡掂了掂,滿意地向著女鬼走去。

女鬼錯愕地仰頭,盯著她手裡的物件:“不是,你拿的什麼?”

“毛線啊,”陸見清理直氣壯地說道,“雖然這線是粗了點,不過條件有限,將就也能用,況且這線還不容易斷呢。”

女鬼:“……”

雖然她是可以接受湊合一點的沒錯,但你這是一般的湊合嗎???

朋友,你到底是個什麼赤腳大夫啊?!!

女鬼驚恐地看著陸見清拎著個毛線團子向她走來,一顆心虛得不行,連聲音都在打顫:“不,不急,要不這事兒咱們還是先緩緩再說?”

陸見清一挑眉梢:“你不是挺著急的?”

“……”女鬼虛弱地把衣領往上提了提,“其實也不是很急。”

“腦袋晃久了,也蠻有意思的。”

陸見清搖頭歎道:“你們做鬼的真是品味獨特。”

女鬼:“……”

女鬼隻能含淚點頭,以示默認。

就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飯,她以後還是老老實實攢錢吧!

陸見清見她態度堅決,隻好遺憾地將毛線團又給原位塞了回去。

唉,本來還想告訴這鬼,她從前在觀裡經常幫陸老道給道袍打個補丁什麼的,有這門經驗在,縫針的手藝應該還是不錯的呢。

女鬼見她終於把那個毛線團收了起來,這才鬆了口氣。

她見陸見清似乎不像她記憶裡認為的那幫道士動不動就對鬼魂喊打喊聲,稍微也有了點勇氣,小心翼翼地

湊過去問她:“那個,你既然都已經知道這家人的事跟我沒關係了,我是不是就可以——”

陸見清猜到她要說什麼,她搖了搖頭,殘忍拒絕道:“不可以。”

女鬼登時如遭雷劈,她鼻子抽了抽,眼底的紅迅速蔓延上來。

她邊哭邊問:“那你要怎麼我,我都沒做過壞事,我也太冤了……”

陸見清眼看著女鬼不知腦補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逐漸慫化,最後更是一點點往邊上挪去,像鴕鳥學習,把自個兒塞回了塑料桶裡。

陸見清:“……有個問題,我從剛才起就一直想問你。”

女鬼不想理她,又怕她再不講道理地把她從桶裡揪出來,隻好委屈巴巴地答:“你問。”

陸見清心情複雜:“你作為一隻鬼,膽子怎麼還那麼小。”居然連人都怕。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女鬼仗著躲在桶裡沒人看見,暗戳戳翻了個白眼,“我隻是死了一次,又沒有重新投胎,哪那麼容易影響性格,再說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都說鬼怕惡人了,更何況還是麵對你這麼凶的惡人。

陸見清:“……”

成吧。

她摸出手機,對著塑料桶哢哢拍了幾張照片,打開微信找到戚晏的頭像給他發了過去。

戚晏:【什麼?】

陸見清:【你沒看出來嗎?】

陸見清:【這不單是個塑料桶,它裡麵還躲了隻鬼啊!】

戚晏:“……”

戚晏垂下漆黑的眸子,再次點開看了看照片高糊像素下那隻平平無奇的塑料桶。

……他恐怕還沒有修煉出這種透過照片看本質的本事。

戚晏:【你又遇到鬼了?】

陸見清盯著屏幕上那個“又”字,短暫心塞了一下後,堅強地發了信息過去:【隻是個意外。】

絕不是她最近太倒黴的緣故!

戚晏:【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陸見清趕緊給他開了個位置共享。

桶裡的女鬼見陸見清久不跟她說話,有些納悶地從桶裡探出頭來:“……你想怎麼處理我,就給個準話吧。”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這麼提心吊膽地等下去,還不如早日求個了結。

“不急,”陸見清低頭一笑,朝她晃了晃手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