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是真不明白,清清白白一雙眼盯著謝清霄,等待一個解釋。
謝清霄沉默良久,不得不為她解釋。
“天都道侶合籍後,血可相融,靈府可互相承載。”
當年意外發生太快,事情太多,直至琴桑被燒成灰,婚契都沒來得及解除。
換言之,他至今還算是琴桑的夫君。
扶玉迅速和這人拉開距離,彆人的老公,可得離遠點。
然後反應過來,血相融……不可能的。
不可能。
她絕對不是琴桑。
她怎麼會是琴桑?
她明明是身穿到這裡不過才幾年,記憶鏈完整,自我認知清晰,怎麼可能是琴桑!
一定有什麼特殊原因導致他們的血可以相融。
扶玉正六神無主時,一聲佛號傳來,屋子裡頓時明亮起來。
扶玉立刻振作,激動地望向門口,果然見萬物生風塵仆仆地趕來了。
“時間緊迫,貧僧尋到法器就趕來了,見嚴老板處境不好,貧僧不請自入,還望見諒。”
“見諒見諒,非常見諒!”
扶玉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卻被謝清霄扔了衣衫蒙住。
她才意識到自己一身裡衣,即便是長衣長褲在這個時代也不太方便見人。
她將外衫披上,簡單係了腰帶,理都不理謝清霄,緊緊盯著萬物生:“佛師聽見劍尊方才的話了吧?我肯定不是他夫人,您有什麼法子可以替我證明?”
拜那禍世叛族之罪,搞替身和毒殺謝清霄比起這個都不算要命。
即便謝清霄後來沒殺魔尊和琴桑,按照天都律法,琴桑也死一萬次都不夠,九天仙盟都保不住她,隻會大義滅親。
單就這個,就讓扶玉想都不敢去想自己或許真是琴桑。
他太可怕了!
她一點仙女的福利都沒享受過,絕對不要背鍋。
萬物生一笑,燭影搖曳在他臉上,他接收到謝清霄冰冷的眼神,但不為所動。
他既然許諾,就會如扶玉之願。
“清霄劍尊不記得很正常,你那時神魂受傷被人抬回來,昏迷不醒,貧僧與其他幾位天尊道君合力為劍尊修補神魂,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為你通體換過三遍血才將魔息祓除乾淨。”
換血。
扶玉徹底站直了腰,趾高氣昂地望向謝清霄,就差叉腰了。
謝清霄也皺起眉,然萬物生的話還沒說完。
“劍尊所換之血,乃是從天地精華之中提煉而出,本源同屬萬物,可與嚴老板的血相融很正常,若劍尊願意試試,應該也可以與貧僧相融。”
稍頓:“關於道侶契約的事,劍尊也有所不知。魔尊搶走綺霞元君時,見你們定有婚契,便隨手毀掉了,那時你也昏迷著,鑒於這些事也沒什麼要緊,事後便也無人多提,多擾你煩心。”
所以謝清霄的一切判斷都被推翻。
扶玉在他麵前揚眉吐氣,但也忍不住瞪萬物生。
他作為關鍵NPC一員,知道這麼多,在店裡還喊她什麼“夫人”,可見就是故意所為。
她可不會忘記被算計的事,萬物生現下說這些,仿佛站在她這邊,不過是因為他們達成了“合作”,各取所需。
謝清霄靜靜站在原地,扶玉以為他會就此離開,畢竟現在的局麵對他不太有利,好像也挺丟人的。
哪料他不但沒走,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失了顏麵。
他尋了椅子坐下,淡淡地望著屋裡的其他二人。
“何其有幸,得佛師解惑。”謝清霄甚至稱讚了萬物生一句,轉而道,“既如此,本尊便留在這裡,看看佛師又要如何證明她不是那個人。”
這是他第一次自稱本尊。
天尊無極,他的神權至高,平日並不自詡身份,此刻卻有所轉變。
萬物生自然不能拒絕。
扶玉便也隻能接受。
“其實我不明白。”她突然開口,“你看起來很希望我是那個人。但你都殺了她,難道不是希望她再也不要出現?我不是她的話,你不該高興才對嗎?”
為何結論被推翻,他臉上半點不見悅色,隻餘陰霾。
謝清霄靜靜凝視她片刻,冷靜道:“因為不管你是不是,本尊都要帶你走。你是那就最好不過,少卻諸多麻煩。你不是……”
他音調疏淡起來,陰霾一掃而空,又是目不染塵八風不動的樣子。
“即便你不是,也不過多些步驟,耗些時日。”
扶玉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
“憑什麼?”她真的破防了,“我都不是琴桑,跟你們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隻是人間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憑什麼要跟你走?”
“我不去。”扶玉情緒激動,咬牙道,“我絕對不會去的。”
謝清霄似乎被她的歇斯底裡吵到了,半闔長眸拂袖閃躲,甚至抬步欲走。
扶玉連忙道:“你若真是死心了要走,那就快點,如果還想用其他法子逼我就範,那趁早放棄,彆白費心機。”
謝清霄頭也不回:“我現在同你說話,你未必願意心平氣和去聽,這些事換萬物法師來解釋也一樣。”
話音落下,他已經推門而出,扶玉追到門口,隻看到天際邊一抹光。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是不必克製使用法術的。
等離開人界,回到天都範圍,哪怕扶玉是凡人,他也可以不用再有所避諱。
扶玉緊蹙眉頭,立刻回房,看到萬物生正在桌案上擺設什麼。
以她從前看的理解來判斷,那應該是什麼陣法。
“謝清霄是什麼意思?”
她快步到萬物生身邊:“你也知道?”
在天界,從沒有人敢對謝清霄直呼其名,也無人會用這種直接的語氣和萬物生對話。
哪怕是之前那群淩虛弟子,被逼迫到極致也要尊稱一聲“法師”。
萬物生倒適應得很好,仰起頭笑了一下道:“貧僧確實有所耳聞,但在清霄劍尊開口之前,一直不曾完全確定,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什麼真的假的?他就這麼走了,也不看你替我證明了?”
“他不信我,看不看並不重要,剛才那麼說隻是為了引出後麵的話。我推翻了他的判斷,他若仍然堅信自己,就得再想其他辦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
“我並不會為他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而感到高興,我需要的是他永遠不要再出現。”
扶玉重病在身,得不到好的休息,還精神緊張,這會兒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萬物生放下手裡的一切,轉過身來,語氣溫和道:“其實事情正朝著嚴老板希望的方向發展,不用這樣抗拒。”
扶玉滿臉困惑,長發披散,衣衫淩亂。
萬物生是佛,是和尚,深夜麵對這樣一個女子,哪怕他並不忌諱那麼多,也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