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間,周小娥臉上沒有了焦急,取而代之的平淡下,是不能被發現的焦慮——為人子女,一個小小的腱鞘炎她都給媽媽治不起,還有什麼資格去問。
周小娥帶著周母到護士站去抽取積液,護士跟周母都是老相識了。
比拇指還粗的針管紮進周母的手腕,半透明的液體很快充滿針管,周母腫了好些日子的手腕漸漸消腫,肉眼可見的輕鬆了許多,然後在換另外一隻手抽,都抽完的時候,周母長長的舒了口氣。
當天晚上,周小娥就帶著孩子跟林建民回了小寨村。
他們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大嫂王麗珍從廚房出來,讓周小娥恍惚以為自己走錯了門,夫妻倆還特意退回去看了看,確定這是自己家,才又進來。
停好了三輪車,周小娥抱著孩子喊林建民進屋看孩子,轉身就準備去廚房幫忙,被林建民一把給撈了回來,“你乾嘛去?”
“大嫂不會做飯,她在廚房不行。”王麗珍從一結婚,就跟家裡說自己不會做飯,那會兒是張紅英這個婆婆做,後來娶了田鳳霞還是當婆婆的做,直到周小娥進門,張紅英這個婆婆才總算是端起了架子,可她最稀罕的兒媳婦,仍然不是讓她裡子舒坦的周小娥。
林建民拉住周小娥,順手把房門關了,“你管她行不行,她做的飯,好吃了你就多吃點,不好吃一會兒咱們偷偷去廚房開小灶,怎麼老想著彆人不行你要去搭把手呢?這麼是會把你累死的!”
周小娥一臉的不在乎,“怎麼可能,就做頓飯而已,再說爸媽也要吃呢……”
“哎呀!”林建民見她還不聽話,也急了,“你去做飯,她也不會來幫你看孩子,倆孩子晾在這兒,你不心疼麼!”
這話算是戳到了周小娥的心坎裡,她很認真的猶豫了一下,最終還真就沒進廚房。
這天的晚飯,還是麵疙瘩湯,菜是地裡新摘的豆角,嫩得能掐出水兒來的豆角,被王麗珍炒成了糊糊,一盆子端上桌,誰也沒說話,最捧場的林建國自己去廚房拿了好幾個勺子分給大家,勺了一口到嘴裡,又燙又鹹,可他囫圇著就給咽了下去,吃完還誇王麗珍,“不錯不錯,味道挺不錯的。”
他這麼一說,本來拿著勺子準備動的大家,反倒都不動了。
乾啃饅頭就麵疙瘩湯,兩個孩子吃得直抻脖子,不過好歹吃完了一頓飯,張紅英叫孩子們收拾桌子,又叫老頭子去屋裡拿東西,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都十分默契的沉默了。
“你們大了,想分家,那咱們就分。”張紅英說著,從林有糧拿出來的信封裡抽出來幾張新嘎嘎的一百塊大票子,平鋪在了桌子上,“這房子呢,是我跟你爸結婚的時候,你爺爺奶奶給我們建的,不過那會兒就我們住的那一間,你們仨住的這幾間,都是後來我跟你爸自己加蓋的。”
“按理說,你們成了家,我跟你爸應該給你們準備房子的,不過你爸當年在廠裡工傷斷了一條腿,乾活不利索,這麼些年又把你們幾個都弄到了棉紡廠做工人端鐵飯碗,小寨村裡跟咱們家這樣的也沒有第二家,我跟你爸自認為對得起你們兄弟三個了,可到底孩子大了娶了媳婦兒,得過自己的小日子,妯娌們在一塊磕磕碰碰,我也不是那多敞亮的婆婆,端不平碗,你們想分開嘛,咱們就分開。”
張紅英說完,突然狠狠咳嗽了一陣,大偉貼心的端來了大茶缸子,林有糧替自家老太婆拍了拍背,接過了話茬兒來。
“我跟你媽就能種點糧食,這麼些年你們交的生活費也算攢了點錢,不過你們小妹還在上學沒出嫁,還得給她留嫁妝,還得留我們倆老不死的棺材本,我跟你媽算了算,拿出來這九百塊錢,一家三百……”
“三百?!”田鳳霞一下子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隻有知情的林建水趕緊偷偷在桌子底下拽他的衣裳。
“咋?”張紅英也瞪了眼,“你有意見?”
田鳳霞一愣,差點就點了頭,不過她好歹還記著自己偷摸進老兩口屋裡看存折是不能見光的事兒,再加上旁邊林建水一直拽她,話在嘴裡打了個彎,“媽,仨兒子一個月給您交一百五呢,咱們家咋會就這九百塊錢啊。”
張紅英一拍桌子,“咋滴,給你們分了家,我們倆老不死的就不用吃喝了?你小妹也不用養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就算小妹跟您和大家夥兒平均分,也不止三百塊吧……”田鳳霞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大家夥兒都在看她,眼裡都是疑惑。
老兩口手裡到底有多少錢,除了看過存折的田鳳霞,是沒人知道的,而田鳳霞這話,明著是嫌少,可暗地裡,她肯定是心裡大概估摸著個數兒的。
張紅英不傻,林有糧也精明著呢。
可這話當著這麼多兒子媳婦兒的麵,沒法掰扯,更何況,今天拿出來這麼些錢,本來也就是打著嚇唬這些孩子們的意思。
於是林有糧攔住了老伴,“那按你的意思,一家得分多少錢?”也沒等田鳳霞回答,就說出了後麵的話:“就是這麼點錢,你們要是沒什麼意見,拿了這三百塊錢,十天之內就都從家裡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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