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直接往李家去,而是先去了村委會。
老村長趙滿倉也是剛到,看見林建民一瘸一拐的過來,趕緊給他拉了張椅子。
“建民這是咋了啊,弄成這樣還來,叫你家大偉來喊我過去就行了!”趙滿倉是個老好人,在村裡威望高還從不端村長架子,對誰都是樂嗬嗬的。
“滿倉叔,就是那個誌強的兒子,李學兵,他擱後山放羊您碰見過麼?”林建民覺得,警察同誌把李學兵送到了李老栓家,那李學兵的事兒,就應該告訴政府。
趙滿倉歎了口氣,“能不知道麼,我都去跟李老栓說幾回了,人家縣裡來的警察同誌親自讓我批的條子給那孩子上戶口,可他這一直磨磨唧唧的不來辦,前天去他家的時候,聽他家隔壁鄰居說,他兒子正說親呢,怕家裡整個半大的孩子女方亂想,這才一直沒來提戶口的事兒。”
“可他不是不上戶口這一件事兒啊,他整了個羊羔子叫孩子上後山放羊去了,他拿了孩子爸那麼老多錢,蓋出來那氣派的小樓,現在連一碗飯都不給人家孩子吃……”林建民越說越氣,可按著村裡的規矩,李老栓也算是他長輩,到底沒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趙滿倉擺了擺手,“快彆說這事兒了,那李老栓現在是想著死無對證了,耍無賴呢!”
“啥?”林建民愣了。
“我去他家,肯定也提了這李誌強給他錢蓋房子的事兒,那房子底下一半地方還蓋在人家李誌強親爹的宅基地上呢,可李老栓死不承認,說錢是人家自己的,隻說李誌強回來時候,說家裡的老宅基沒人住願意送給他,還拿了份贈予書出來,上頭有李誌強的簽名,你說這事兒弄得!”
“他放屁!”林建民總算還是沒忍住,“他李老栓在地裡刨食兒一年能換個千兒八百塊的舊不錯了,那麼氣派的小樓,就滿倉叔你那大外甥,咱們村最有錢的宋援朝家裡都沒蓋出來那種氣派,他自己的錢,他也真有臉真敢說!”
林建民在村裡,也是一向的好脾氣老好人,他是真被氣壞了,臉憋得漲紅,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控製不住發抖,嚇得趙滿倉趕緊給他倒了杯水,“建民啊,氣大也傷身,這事兒還是得慢慢想法子,你可彆氣著了。”
林建民沒說話,他在想,死無對證之外,還有什麼能整治李老栓,然後他就想到了那天那兩個警察同誌說得,李誌強的錢算贓款,可這事兒要是捅到派出所去,沒收了那棟小樓,李誌強的錢來路不正肯定會傳開了,李學兵以後在這村裡,該怎麼做人?
“滿倉叔,先不管這李老栓拿人錢虐待人家孩子的事兒了,就是他不願意養學兵,我養行不?”他決定先不想李老栓拿李誌強錢這事兒了,當務之急,是先把學兵安頓下來。
“你養?”趙滿倉瞪大了眼睛,“你家裡倆孩子了,你媳婦兒能願意?”
林建民點了點頭,“我媳婦兒跟我一樣,願意的很,見不得孩子受這種苦。”
“唉……這能不能,我說了倒是也不算,當時這上戶口的條子,是人家警察同誌留下來的,要真想收養學兵,恐怕還得去問問那兩個警察同誌了,他這種情況,必須得有上頭特批的條子。”趙滿倉打開抽屜,拿出了那張蓋著縣派出所公章的條子。
上麵寫著,今有返鄉人員李學兵,係李老栓之侄孫,請相關部門予以申報戶口。
當初,那兩位警察同誌,隻怕也是怕李誌強在中間的瓜葛,牽扯到李學兵以後,反正李誌強一家子都死光了,上在李老栓的戶口上也就隻能是以孫子的名義,可李老栓就那麼一個兒子,還沒結婚,先弄個孫子出來,確實不好看。
可不好看歸不好看,他就算不上戶口,也不該虐待孩子。
林建民離開村委會的時候,趙滿倉看他一副要跟人拚命的架勢,還是勸了一句,“建民啊,那孩子雖然可憐,可也是命,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你也彆太強求。”
“知道了,滿倉叔。”
出了村委會,林建民就朝李家去。
快到李家附近的時候,卻碰到了周小娥,她推著兩個孩子,看到林建民時很明顯的鬆了口氣,話裡也儘是擔憂,“建民,你、你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林建民笑笑,“你怎麼出來了,早上這日頭這麼曬,再把我閨女曬黑了。”
“我想著出來轉轉,看能不能碰見學兵那孩子,也不知道他昨晚上住哪兒了。”
“我去李家問問,你先帶著孩子們回家吧。”林建民安慰了周小娥幾句,見她還是不放心,“彆瞎想了,我是什麼性子,我是想讓學兵過得好一點,又跟李老栓沒仇,不會打架的。”
看著周小娥帶著孩子們走了,林建民才深吸一口氣,去了李家。
村子裡的人家,大門一般都不關,可李老栓自打蓋了氣派的小樓後,他家大門整天都鎖得鐵桶似的。
林建民敲了半天門,裡頭才起了動靜,出來開門的也不是李老栓,而是他媳婦兒。
“嬸子,你家學兵昨晚上回來了沒?”
李老栓媳婦兒本來打著哈欠,聽見這話,當時就沉下了臉來,“我家學兵回沒回來,關你屁事兒!”說著就要關門,卻被林建民硬擠著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