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袖不明白為何府裡掛了一屋子娘親的畫像,娘親曾是老王爺的未婚妻,最後為何沒有嫁給他呢,自己的親生父親又是誰?
她這幾日聽到許多流言,當年京師困虎案,老王爺是因為娘親而死,倘若真的跟娘親有關係,老祖宗又怎會接她進京。
這些她都不敢問老祖宗。
“你今日怎麼心神不寧?”老祖宗問。
遼袖一咬牙,抬眸,小心翼翼地說道:“袖袖想求您一件事,袖袖……不想嫁給……”
話才說了半截,遼袖的大眼眸浮上水霧,想到岐世子的殘忍行跡,信國公府的威逼,少女無父無母孤苦無依,眼睛發澀,哽咽得說不下去。
“好孩子。”老祖宗心疼地將她摟在懷裡。
“我都知道,其實你不說,我又怎會真的讓你嫁給岐世子,若是尋常人家我早就拍板給你退了,隻是這樁婚事已遞交禮部,事關重大,咱們王府在京城形勢特殊,一舉一動多少人盯著呐!”
“真的沒法子了嗎?”
少女驚慌的小眼神兒噙著濕潤,巴掌大小的臉失去血色,身形羸弱單薄如紙。
“倒是有一個法子,”老祖宗撫住她的臉頰,“你身子不好,就說在我這裡養病,我已替你想好了出路,這個轉機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
“首輔府上回給你送過賀生禮,他們的派係遍布朝堂,六部許多官員都是首輔門生,首輔家公子更是溫良恭儉,遼姐兒,你真的可以見見。”
遼袖有些茫然,仍是懂事地點點頭,不願讓老祖宗為難。
文鳳真作為唯一異姓王,十分令皇室忌憚。
老祖宗顧慮著,倘若直接替遼袖推掉婚事,會加重皇室的疑心。
此事還得慎重計議。
老祖宗尚不知情,淮王昨夜違反律法放煙花,今早在朝堂掀起軒然大波。
一幫文官集團若不是因為打不過淮王,早就擼起袖子乾了,朝堂上亂哄哄一團,哭泱泱觸柱死諫。
皇帝不上朝,由秉筆太監崔拱代為傳達,最終罰的卻是工部的幾人。
人人痛罵,淮王勾結內宦,與秉筆太監崔拱狼狽為奸!
雪芽端過來一盞茶:“姑娘,這是上次淮王賞給您的井底月,您嘗嘗。”
遼袖抿了一口,心下歎氣:他這回賞的茶葉不好賣啊,全京城都知道淮王送了她井底月,誰敢不要命地收?
槐哥兒來找姐姐,他麵色躊躇,一張俊俏的傻臉,拘謹極了,明顯是做錯了什麼事。
“槐哥兒,你吃的還夠嗎?”
“夠……是夠。”
終於,槐哥兒鼓足勇氣,將那次文鳳真來院子裡找他,給他送吃食,一五一十全交代出來。
說完,他小心地望著姐姐,卻見到姐姐麵色一變。
文鳳真所送的吃食,全部都是她的家書中所寫過的。
她瞬間明白,文鳳真看過了她給弟弟寫的那封家書!
遼袖想到什麼,嚇得唇色如紙,不寒而栗,止不住地發抖,冷颼颼直衝脊背。
那麼文鳳真也一定看到了她的字跡!
她的字跡由他手把手教的,與他有八成形似,難怪……這麼多天以來,文鳳真屢屢試探她。
他早就懷疑她了,所謂的賞賜都是警告!
她竟然疏忽了這一點,一種後怕在心頭升騰,遼袖萬分後悔與自責,要冷靜!彆怕,隻要她一口咬定是巧合……
她有些頭暈,送走了槐哥兒後,便再也撐不住了。
她睜不開眼,手腳軟綿綿的,又熱又不舒服,喉嚨想喊一聲,身子卻像被拽進泥潭似的,越來越深,喘不上氣。
她這回病得昏昏沉沉,呂太醫來看過後,開了方子,說姑娘是心病,需要好好調養。
寅夜,有人冒雪衝寒過來,推開了屋門。
文鳳真將大氅隨手放在坐屏,光影明滅,白袍玉帶金穗子,蟒紋也是金線繡上的。
一張麵龐格外精致漂亮,鼻梁高挺,烏發雪膚,眉眼總是讓人辨不清情緒,長睫投下淡淡影子。
遼袖燒糊塗了,恍恍惚惚,竟以為回到了前世。
前世,文鳳真無論處理政事多晚,多冷,都會趕來陪她一起睡覺,少女孱弱體寒,要把兩隻腳放在陛下小腹暖著,才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