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遼袖躺在軟塌上,窗子外一枝綠梅萼葉顫顫,瓦楞白得刺眼,她柔軟的輪廓隱沒在黑暗中,迷蒙不清。

手心摩挲著一枚黑檀籌碼,他給的。

文鳳真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本來安穩睡了好幾日,又因為這枚小小籌碼心煩意亂。

夜裡做了噩夢,淚珠慢慢滾落在粉腮,她一對羽睫飽沾淚水,睜不開眼,緊張得揪緊了枕巾,蔥指掐得泛白。

前世時值酷暑,年輕帝王坐在案前,一對鳳眸流轉生輝,攜了探究意味。

“袖袖,他們說你不肯進宮。”

遼袖雙手抱膝,輕聲說:“我沒名沒分,從哪個門進,都不合禮統。”

良久,他自顧自落下一聲輕笑:“難怪,他們說的是真的。”

遼袖抬頭:“他們說什麼?”

文鳳真的語氣意味不明:“朕方才聽宮人們議論,你想做皇後,是不是?”

他一麵試探,一麵給她喂消暑的梅子碎冰。

始料未及,她倏然哭著將口裡的冰塊一下子吐出去,第一次忤逆他,冰塊砸在年輕帝王的嘴角,他雪白漂亮的側顏多了幾分冷戾,鳳眸底戾氣乍現。

陛下的麵色好可怕,冷靜沉著,深湖掀起巨瀾之前的征兆!

她眼眶微紅,倔強極了,哽咽道。

“陛下,不要再拿您給不了的東西跟臣妾開玩笑了。”

他對待高門嫡女儒雅隨和,正人君子,她都不知道他有那樣斯文的一麵。

遼袖睫毛輕顫,她隻是想有個家,不用再寄人籬下看人臉色而已。

白日,二小姐文至儀來送食盒,一碟醃春筍、酒釀蒸鴨、清燉乳鴿……

“遼姐兒你夜裡睡不好,就是因為吃太少了,你瞧你小胳膊小腿,瘦得不得了,來了府裡,就當作你自己家裡,平日有什麼想吃的儘管吩咐廚房,誰為難你,便是跟我過不去。”

遼袖嘴唇微牽,乖巧地點點頭:“我曉得。”

二小姐撫住了她的手:“你可認識寧王殿下?”

遼袖睫毛微顫,她聽過這個名字,前世也見過這個人,寧王年輕,身為皇後嫡長出,原本該入主東宮,因為老皇帝迷信二龍不相見的說法,臨到死了他也沒做太子。

文鳳真篡位的雪夜,寧王萬箭攢心死於城下。

她曾對這個執意不降的殿下,生了一絲憐憫之心,在他的屍身上披了一件衣裳。

遼袖沒有令人察覺出異常,輕輕搖頭:“未曾聽過。”

“咦?那可真是奇怪了,這次彈劾岐王世子的人裡,也有寧王殿下,而且我聽說……他一直未曾立王妃,近日又在打探你的消息,我就很奇怪,遼姐兒你養在深閨,他是如何知道你的。”

遼袖笑了笑:“或許是弄錯了吧。”

二小姐指了指自己的眼眸,清亮得倒映出遼袖的麵龐。

“你上回找的陳大夫,果然很好,年幼時從馬上落下來,我以為這一輩子都看不見了。”

遼袖問:“你能看見了?”

二小姐伸出一根玉指:“一點點。”

“能勉強瞧見一點輪廓,像蒙上一層霧似的,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我光憑這一點點,就知道遼姐兒你生得好看。”

二小姐笑了笑,隨即低下頭,似乎有什麼心事。

“這件事我還沒告訴任何人呢,我也能瞧見我夫君了,他果然生得清清冷冷的,看起來極有學識,隻是,我總覺得他不大喜歡我,他每回說話恭敬有禮,我卻瞧見他眉頭緊蹙,眼神也是淡淡的,他是不是厭煩我……”

二小姐越說聲音越低,遼袖撫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終是一笑:“那就好好用眼睛去看吧。”

*

馮祥掌了燈,朝進祿努嘴:“小心伺候著點兒。”

進祿問道:“殿下不是剛贏了涼侯府的地契嗎?怎麼這幾日脾氣不太好。”

馮祥揣著手,搖搖頭,跟進祿打謎語:“扔了一個耳墜,又來無數個,怎麼扔得完嘛。”

進祿躊躇著:“您給指點指點,這事兒要不要跟殿下說,我查到遼姐兒那天跟宋公子出去,在鹿門巷看了一天的門臉兒,你說,她一個弱女子看門臉兒乾什麼?難不成還想自立門戶?”

馮祥瞥了他一眼。

“這事兒,倒也可以告訴殿下,隻是誰告訴殿下,誰就倒大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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