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2 / 2)

“你殺了你叔伯,搶了虎符,念在你是王爺的兒子,按照你爹規矩,這裡有三盞酒。”

“其中一盞含有立即斃命的劇毒,你喝一盞,我喝一盞,若是我們兩個人相安無事,那便是你叔伯在天之靈原諒你了,咱們既往不咎。”

鐘先生抬眼,殺機畢現:“若是你喝到了毒酒,生死在天,後果自負!”

文鳳真微一挑眉,坐在一把太師椅上,微笑道:“好。”

遼袖呼吸一頓,逐漸擰起秀氣的眉頭,緊張地盯著桌上那三盞薄酒。

澄澈琥珀色的酒液,在燈火中微微搖晃。

其中一杯含有劇毒。

最好的結果,便是兩個人都喝到沒毒的酒。

煎熬猶豫中,無論是生是死,都會虛脫般出一身冷汗。

倘若運氣不好,一個人的屍體今日就會抬出禦書房。

遼袖按緊了扶椅,她咽了咽口水,聲音冷靜。

“要麼好好談,要麼彆耍這些花招。”

文鳳真忽然轉過頭,笑了笑:“公主是覺得微臣運氣不好嗎?”

遼袖合攏了指節,她麵色微靜,沉聲道:“那是自然。”

文鳳真不置可否,那雙琉璃燈一樣的瞳仁,仿佛將她的心照透了,看穿了她。

仿佛在說:公主也在為我擔心嗎?

想到這一點,他甚至有些得意,鳳眸染了愉悅。

他一旦高興便會這樣不知天高地厚。

她垂下蟬翼的睫毛,覆蓋眼神,不讓他繼續得意。

文鳳真眼簾微抬,嘴角笑意不減,若有若無地喃喃。

“也是,微臣自小命苦,做什麼毀掉什麼,是被世人排擠,連老天都厭惡的人。”

“我肯定會選中毒酒,然後死掉。”他漫不經心地說。

滿室寂靜,所有人想從他臉上看出破綻,他們拚命想通過汲取文鳳真的畏懼,加大這場賭局的贏麵。

真正可怕的不是斷腸爛肺的毒藥。

而是選擇過程中惴惴不安,自我崩潰的心理防線。

寧王一攤手,盯著文鳳真:“我陪你玩。”

“選酒吧。”

文鳳真壓根不搭理寧王,他望向了遼袖,淡淡開口。

“可是微臣相信你的氣運。”

“公主覺得哪盞是有毒的酒?”

遼袖愣了一下。

他在問她嗎?可是她也不明白哪盞是有毒的酒。

頂著眾人視線的壓力,遼袖沉默了一會兒,憑著直覺,遙遙抬起手指,指向了中間那盞。

文鳳真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雪白瘦削的指節握住左右兩邊的酒盞,一手一隻,向眾人示意了一下。

他仰直脖頸,將兩盞酒次第飲入喉嚨。

唯獨剩下了中間那盞,遼袖認為有毒的酒。

眾人始料未及。

寧王瞳仁微張,呼吸凝滯一瞬,文鳳真將三分之一的死亡風險,擴大到三分之二。

他隻給寧王留下一盞酒,中間的那盞。

文鳳真低頭,緩緩用帕子擦拭嘴角,殷紅嘴唇愈發鮮麗,高鼻扯開一絲鋒利感,他眸光有神。

遼袖額頭微生香汗,胸前一起一伏,

文鳳真決不允許彆人操弄他的恐懼,他隻會給旁人製造恐懼。

他斬斷了最後一絲共同存活的機會,變成了你死我活。

要麼是喝了兩盞酒的文鳳真死,要麼是寧王死。

文鳳真被酒液嗆到了,驚得遼袖立刻起身,以為他下一刻就會暴斃身亡。

他抬起手腕,示意她安心:“無事,無事。”

文鳳真俯身,雙手撐在桌子上,盯著寧王,拍了拍桌子,眼底淡漠至極,語氣驟然冰冷。

“輪到你了,這是公主給你的選擇。”

寧王說不出一句話,僵在原地,遲遲未拿起酒盞,他喉節微動,滾落一滴汗,瞳仁清晰地倒映出文鳳真的臉。

他心裡就一個想法:文鳳真怎麼還沒死!

倘若文鳳真沒有毒發身亡,說明剩下的那盞酒裡有毒。

一個人怎麼能喝一盞注定有毒的酒。

寧王呼吸微急,死死盯著文鳳真,頭暈目眩。

文鳳真那張漂亮的臉龐,五官逐漸扭曲,像一頭雪蟒露出血盆大口,不斷滴落毒涎的獠牙。

文鳳真不耐煩地用指節敲了敲桌子:“你該不會不想喝吧。”

文鳳真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一把握著寧王的下巴,想給寧王灌酒。

緊要關頭,寧王想起了母後說的話。

“有牌時打牌,沒牌時掀桌子。”

寧王忽然站起身,一把將桌子掀了。

“咣啷”一聲震驚眾人,酒盞跌碎,流淌一地酒液,舊部們紛紛側目,寧王麵色通紅,尚未平複心緒。

文鳳真倒也沒再逼他喝酒,後退幾步,轉過身,一把將手上佛珠砸在桌上。

他眼底興味漸退,麵不改色:“說吧,你們有什麼條件。”

寧王顯然未回過神,鐘先生清咳了兩聲,替他開口。

不知公主能否給臣和鳳真一個私下談的機會。”

是不能讓她聽見的嗎?

遼袖思忖了一會兒,起身由婢女扶著去了偏殿。

鐘先生看她徹底離開了,鬆了一口氣。

“鳳真啊,咱們舊部的兄弟隻有一個條件。”

鐘先生一頓,擲地有聲地開口:“隻要鳳真你按照老王爺留下的婚約,擇日迎娶兵部尚書陸恩之女!”

“婚事嘛,大操大辦,把你的弟兄都帶來,就在鹿築辦。”

皇後的條件讓徽雪營的舊部都十分認可。

徽雪營不希望文鳳真成為駙馬。

文鳳真迎娶陸稚玉,自此斷絕成為駙馬的可能性。

文鳳真略微詫異:“這個條件?”

與皇後一黨做出的誘人割讓來看,這個條件實在算不得什麼,隻是娶一個本就指過婚的女人。

在鹿築大婚那日,皇後和寧王也會出席,象征與徽雪營和解。

舊部們算盤打得響,遼袖是女子,終究不可能登基,還不如趁此機會討好未來的新帝寧王,獻上一份從龍的誠心。

室內靜謐,呼吸聲清晰可聞,所有人都請了一口茶,等著文鳳真的回複。

文鳳真麵色不辨,靠在太師椅上,忽然眼簾。

“我有個問題,為何婚事要在鹿築辦?”

鹿築接近北苑林場,嫌少有人跡往來,是皇家一處極清靜的場所。

上輩子文鳳真的帝後大婚也在鹿築。

鐘先生笑道:“鹿築這幾日已經派人在修葺了,地方寬敞,挨著林場風景極好,適合皇家儀仗出行。”

大家都以為文鳳真要翻臉,他不喜歡彆人逼他。

老人們忽然齊齊跪下,熱淚盈眶,痛哭流涕。

“鳳真!咱們都是跟你爹出生入死的兄弟,給你爹擋過刀,把你爹從死人堆裡背出來的啊,就當咱們這些伯伯求求你。”

“鳳真,你在咱們眼裡,就跟親生兒子沒什麼兩樣,叔叔們也是為你好啊,你隻要娶了陸稚玉,咱們就不管你了!”

“是啊,成婚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叔叔們沒求過你任何一件事,你答應吧!”

字字情真意切,發自肺腑。

沉默良久,沒想到文鳳真忽然扯開笑顏,唇紅齒白,容顏生動,他點了點這些老東西,一把將佛珠打在腕子上。

“各位叔伯這是做什麼。”

“馮祥啊,請茶。”

“你們說的條件,甚合本王心意。”

文鳳真不緊不慢地說:“其實,不用皇後提,本王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孝子,早就想遵守父王的遺命,迎娶陸姑娘了。”

眾人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文鳳真掃過他們的臉,長睫之下,笑意清冽:“那麼,既然皇後和寧王都出席,婚事必得大操大辦,請帖你們人人一份,不來就是不給我麵子啊!”

“都來都來!”

眾人笑嗬嗬的,推杯換盞,一派其樂融融慈孝暖心的畫麵。

*

遼袖在殿內等了文鳳真許久,雖然墊了厚厚的毛毯,依然腳下生冷,不知文鳳真談得怎麼樣了。

文鳳真掀開簾子,眼底微亮:“談妥了。”

遼袖仰起小臉:“殿下,你們談了什麼?”

文鳳真轉過頭,微微一笑:“是好事,回公主,微臣要成婚了。”

和陸稚玉。

遼袖麵龐一愣,她耳邊似有嗡鳴,怔怔地有風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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