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敘下樓就看到停在路邊的車。
車窗降下, 隔著夜色, 隱約能看到裡麵人清冷的眉目。
時敘有些驚訝,他走過去,走到一半, 腳步頓住,麵容上浮現出不解。
他原本以為, 經過了上次的事,謝總是聰明人,應該明白要怎麼做。
一般情況下,產生出這種誤會, 兩個當事人應該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並且今後減少接觸,逐漸擺脫這種略有些奇怪的關係才對。
可看對方的模樣,好像並沒有這種意識。
時敘沒再前進, 歪歪頭, 神情有點懵逼。
雖然是任務者,但這之前,時敘關於感情線的經驗幾乎為零。
除去道聽途說的前輩經驗, 他從沒有實際接觸過這種東西。
隻是順毛擼崽的經曆, 讓他麵對感情時,總是意外坦誠直白。
這讓他不會在發覺自己可能在對人產生好感時無儘猶豫, 畏縮後退, 也不會在明白這是誤會後對人糾纏不清。
在他看來, 感情畢竟是一種非常美好的東西。
當發現自己或許對謝然產生一些好感時, 時敘知道這好感現在可能沒有那麼深刻,但他願意繼續和人接觸下去。
至於能不能有所收獲,這是誰也無法確定的事,但並不妨礙他為此勇敢。
而明白這是一個誤會時,時敘心中也迅速有了決斷,他選擇退出去,逐漸淡化這種好感。
隻是看到謝然現在的反應,讓原本思路清晰的時敘有些不確定了,他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於是在原地停留一下,沒有動。
麵對對方的特意等待,直接離開無疑是不禮貌的,但沒有接受對方的邀請,也已經很清晰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時敘不讚同這樣。
謝然坐在車裡,坐的端正,實際上餘光一直看向窗外。
他看到時敘的遲疑,不需要詢問,隻需要稍微代入一些時敘從小教給他的思路,已經明白青年在想什麼。
時敘麵對感情時總是太過清晰坦蕩,想要用模糊的態度敷衍他,這是行不通的,隻會把他越推越遠。
謝然不敢,也不想。
歸根結底,這件事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他在一開始麵對時敘時,便產生了不該有的念頭。
他與時敘是什麼關係?
他們年少相伴,一同長大,當下著大雨,他被縱容私生子的母親趕出家門,無家可歸時,時敘把他帶回家,就成了他的唯一。
但他也知道,對時敘來講,他很重要,卻不一定是獨一無二的。
時敘那樣好,喜歡他的人總有那麼多,謝然陪著他,喜愛著他,一點點讓他的眸子裡充滿自己的身影。
他以為自己做到了,寡言沉默的少年,能想到的最喜歡的方式,就是時敘是他的唯一,而他對時敘來說,也是特彆的存在。
可是他的喜歡來不及說出來,時敘就消失了。
謝然因此經曆了一段長長的,極為壓抑的時光。
他眼睜睜看著,時敘消失後,在長長的時光裡,不斷有人忘記著他,當當年一起在操場上做作業的人,若無其事詢問著,時敘是否真的存在過時。
謝然忽然害怕起來。
他不斷的找,動靜鬨的驚天動地,找到的,卻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謝然卻不敢動他,隻能把他藏起來。
他害怕時敘的朋友忘記時敘,更害怕他們看向時敘的目光充滿厭惡與鄙夷。
時敘知道了,會不會很難過?
時敘會不會永遠都回不來了?
謝然不知道,他能做的,隻是日複一日的等。
他等了很多很多年。
天空陰雲陣陣,連綿的雨好像永遠不會停下,壓抑之下,謝然自己都不知道,重新見到時敘的時候,他的目光有多歡喜。
這種歡喜,從前的時敘時刻見他,或許感覺不出來。
現在的時敘,記憶中從來沒有他的身影,卻能夠輕鬆感覺到。
或許在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時候,時敘就已經覺察到什麼了。
他一定是不討厭的,所以他才會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有喜歡的人嗎?像是煙花一瞬間炸開,炸的謝然頭暈目眩。
他想說,我有,我從很久以前,或許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你了,我之所以等待你,之所以害怕你不回來。
原來是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因為我喜歡你。
結果這些,都被他的一個不合時宜的反問搞砸了。
“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說什麼?”
想到從前錯過的機會,謝然下車時身影頗有些蕭索。
現在的他,因為一個不合適的反問,正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
他需要讓時敘知道他喜歡他,但又不能太誇張輕浮,他知道,對於現在的時敘來說,或許對他有好感,但還沒有到十分喜歡的地步。
他不想放棄這樣的優勢,也不想有任何冒險,導致時敘和自己越走越遠。
這樣一來,他需要更穩妥一些,像當年那樣,陪著時敘,讓時敘眼睛裡重新充滿他的影子。
這麼想,謝然的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他看著時敘,想了想,主動拉開身後車門。
他輕聲道:“任導說去殺青宴,公司車不夠了,我過來接你一起。”
時敘聽他說話,一開始沒懂。
也沒有動,但他看著扶住車門,期待的看過來,眉目舉止間無一不是表達喜愛與期待的謝然,疑惑的垂眼,隻覺得那種感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