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是會被擴展開來。自古以來,小人畏威而不懷德,以容啟太子的身份隻要稍微費些心思,自然有汲汲營營、趨利避害的小人湊上來。所以,楚王進宮的事情很快就被傳到太子的東宮,好看的:。
此時,正是崔成遠前來求見太子、聊起東都諸事的時候。太子雖然崇尚簡樸,在招待臣子上麵卻不小氣。即使是崔成遠也得承認,容啟在這方麵有一種類似於天賦的魅力,他居東宮之位不滿一年已有幾分主君威嚴,一舉一動都牽動旁人心神。他是那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君主,解衣推食,若真有心足以叫臣下感激涕零、士為知己者死。前世的崔成遠就因為他不計前嫌的任用,這才有了用武之地,有了後麵君臣相得的故事。
小太監悄悄來稟報的時候,容啟正坐在上首和崔成遠說話。他側著身子聽了一會兒話,忽然笑了笑,眼中殊無笑意,帶了點不動聲色的意味:“我那五皇兄倒是純孝。”他稍微停頓了一下,轉過頭來像是說笑似的和崔成遠說著話,“一入京就先去曲府,然後又跑到父皇榻前哭訴。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麼了呢......”
其實,哭上麵倒還真有些學問。三國時,曹操帶兵出征,曹植、曹丕作為兒子一起送行。我們都知道曹植可是個七步成詩的大才子,他當場就出口成章,曹操和左右一時間都十分讚賞。曹丕文采不行,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旁邊有個叫吳質的謀臣說了一句:“王當行,流涕可也。”意思就是,魏王馬上就要出征,你隻要哭就行了。結果曹丕“泣而拜”,曹操和左右頓時覺得曹丕這才是真情流露,曹植的華麗辭藻反倒落了下乘。
楚王如今的行為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皇帝不曾出征但到底病重將去,與楚王的涕泣而下相比,太子平日裡的精心侍疾反倒顯得平常無奇了點。
崔成遠知道,容啟這話已經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他沉吟片刻低著頭輕聲說道:“自來立長立嫡,楚王乃是殿下兄長,心中怕也多有不甘。”頓了頓,崔成遠大著膽子接著道,“自古以來都是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殿下今居東宮之位,尊貴非常,旁人莫能比也,理應追封恭妃才是。”
容啟眼神微變,親自端起斟了一杯酒遞給崔成遠:“母妃乃是罪臣之女,若要追封。方、文兩家的舊案必要推翻不成。”酒水澄澈如同水邊的一抹碧色,連酒香都罪人的很,仿佛帶著一把鉤子勾著人。
雖然容啟垂著眼,但是崔成遠卻知道隱藏在他眼底下的團炙熱的火焰。容啟一輩子真心相對的女人估計也就隻有恭妃和周涵華。他為了周涵華冷落六宮,為了恭妃則是心心念念為方、文兩家翻案。容啟在其他方麵堪稱是殺伐決斷、能狠能忍,具備了一個君主該有的一切。偏偏在感情上卻可以稱得上的頗為固執,前世周涵華離世後他就過得如同民間鰥夫一般,日常生活也就隻有兩位皇子說得上話。
崔成遠會意地點了點頭:“此事還是應該從東都方麵入手,當年陛下公布的那些罪名裡麵最要緊的就是‘通敵謀反’一項,要翻案就該從此處出發。”他沉默片刻又加了一句,“至於陛下那邊,還是應當從故去的方皇後入手。”
從先前皇帝暈倒到他執意要選成陵為寢陵,眾人大約都清楚了那位方皇後在他心上的地位。不過,如今知道這位方皇後的事情的人不多,
聞言,容啟唇邊綻開一絲類似於譏誚的笑意,清俊的麵上帶著一種類似於不屑冷嘲的顏色,他仿佛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沒再開口。隻是舉起酒杯朝崔成遠示意道:“來,先喝酒。我們今日隻喝酒,不談其他。”
一盞酒後,容啟又問起了坊間是否有神醫——太子妃近來身子孱弱,宮中上下都查不出原因,太醫院也隻是開些藥膳和藥來溫補療養。容啟該有的疑心一點也不缺,雖然哪裡都查不出問題卻還是彆出心裁的想著要去民間尋些醫士才好。
崔成遠接過話音,兩人重新又說起了話,頗是融洽的樣子。
另一邊,周清華倒是興儘而歸,頗有所得——如果說沒來書院之前她還猶豫著自己所為是否正確,那麼這一次親眼所見,她就真的覺得自己做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