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吳氏幫林遠研墨,垂眸是個六神無主的樣子:“我也不曉得若青怎麼忽然有了這樣的主意,不過我想若青一向是個乖巧孩子,恐怕隻是一時執迷,勸勸總能回來的,我隻怕她心裡執拗,就算勸了回來也總會落下對我們的埋怨,因此心裡有些惶恐不寧。”
林遠一個“靜”字沒有寫完,在聽了林吳氏的話以後,眉頭已經是打結一般擰在一處,而後重重將手裡的筆擱下,墨點在雪白的紙上滴答成片。
“她這哪是執迷,我看分明是不知好歹!”
林吳氏想著錢嬤嬤的話,上前撫了撫林遠的胸口,柔聲道:“老爺可彆動氣,其實我想著,若青提出來的東西咱們府上總還是拿得出的,若素和德瀚的婚事總還有個一兩年的空檔,若青怎麼說都是長女,她都開了口……”
林遠打斷她,覺得是林吳氏的性子太柔:“你不要把她給慣的沒有個邊了,這府裡頭做主的人怎麼就成了她?”
林遠又扭頭叫了仆役:“去將大小姐叫過來,一刻也彆耽擱!”
林吳氏應了是,低眉順眼地後腳就走了。
林若青依舊是帶著扶柳出去。
她身邊一共兩個親近的丫頭,從小算是一塊兒長大。扶柳的性格穩重,翠竹咋呼天真些,不過兩個人對林若青都一樣忠厚。
路上無聊,林若青和扶柳低聲說話。
“扶柳,我要問問你,你回去也問問翠竹,到時候你要不要同我一塊兒到陳家去?”
扶柳眼神明亮:“這不用問翠竹,我幫她說了,我們自然是全跟著小姐的,這麼些年了,我們兩個最知道小姐的性子,換了彆人照顧小姐,我們怎麼會放心呢?”
林若青笑起來:“我也是這麼想,換了彆人我也不喜歡,隻是另外有一點我也還要和你說,照著規矩,你們同我嫁過去,就成了我們房裡人,可我不這麼打算,我身邊的人沒有給彆人做妾的道理,你們跟著我過去,我就另外幫你們找個正經人家明明白白坐著轎子嫁過去。”
說到嫁人,扶柳饒是穩重也紅了臉,她前後左右看看,見四下都沒有半個人才飛快說:“小姐,說這個也太早了,我還沒想過嫁人的事兒呢。”
林若青並不在乎她未來丈夫有多少女人,但是她身邊的人他彆想碰。
給人做妾的苦她在林府就見過,這個時代的規矩禮教下,夫妻兩人就算沒有感情也要相互敬重著,要不然林遠也犯不著在外麵裝模作樣還三五不時寫一首悼念亡妻的詩詞,然而妾侍不同。在正妻麵前她們如同草芥,在自己孩子麵前都算奴婢,毫無地位可言。
稍微有點地位的人家裡,若是傳出什麼寵妾的名聲,那都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更不說再不顧名聲再寵愛姬妾,要想將妾扶正了,律法就頭一個不許。
林若青的打算裡頭,等扶柳和翠竹到了年紀,她就將賣身契還給她們,再給她們找個好人家嫁了。即便婚姻生活依舊會有不確定性,可總要比她們一世為奴還要充當彆人的泄欲工具來得好。
油紙傘在遊廊下轉了幾個彎,主仆兩人的腳步跟著慢了下來。
書房門口的仆役見了林若青,立刻通報道:“大小姐來了。”
林若青緩步走上台階,書房的門在她麵前緩緩地開了起來。
林遠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頭麵色不善地望向林若青。
林若青不卑不亢抬頭迎上他的目光,雙膝似乎往下欠了欠,又似乎巋然沒動,隻嘴上毫無波瀾道:“父親,你找我?”
林遠被她的目光刺了一針,怒氣上湧,抬手抄起一方硯台狠狠砸在了林若青的腳下,一聲鈍響,硯台碎了成了零落樣。
“我看禮數與規矩,你都已經忘乾淨了,要不然怎會如此放浪形骸,嫁妝的事情,你倒是開得了口!”
林若青垂眸看了一眼那硯台,隨即便抬起頭反問:“女兒不解,要回我的東西罷了,我說的話哪裡不合禮數,又是何處不講規矩?”
作者有話要說: 後麵會日更,更新時間也會嘗試儘量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