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柳站在走廊下,望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打到芭蕉葉再落到地上,耳邊隱約能夠聽見屋裡的人說話,隻是並不真切。她的心裡因此沒著沒落,指尖被一滴斜飛進來的雨滴沾涼了。
好像過了很久一陣,又好可能並沒一會兒,屋裡終於傳來動靜,繼而是一隻纖細的手抬起了珠簾,扶柳抬頭看去,見是林若青,心裡才算是鬆了下來,她連忙伸手去撥開珠簾。扶柳的目光望向珠簾縫隙裡露出的林吳氏的臉,林吳氏的臉色難看,扶柳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珠簾自然垂墜下來,碰在一起依舊是叮當一片。
“走吧。”林若青並不看旁邊站著的林吳氏跟前的丫頭婆子,隻讓扶柳打開傘,兩人一塊回去了。
林吳氏在屋裡頭仍舊一時緩不過神來,直至外麵進來一個麵目精明的婆子:“太太?”
林吳氏這才抬起頭來,找到主心骨一般同婆子說了前麵林若青的要求,並歎息道:“錢嬤嬤,我從前還說她怎麼著都是個心裡有數的孩子,怎知道她一開口能荒唐成這樣……”
錢嬤嬤的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不知是哄還是勸:“太太已經仁至義儘,我早就說過那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如今要嫁人了便想著殺雞取卵的事兒…不過太太,這事不能你打頭衝在前麵,怎麼說還有老爺呢,咱們再怎麼為了大小姐好,那總歸是隔著一層,稍有走錯旁人難免要說閒話,可老爺不同,那是她的父親,有什麼管教都是應該的。”
“雖然我也是這麼想,但我思忖著,這中間有沒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要不然若青也不像是這樣的孩子?”林吳氏有些猶豫。
錢嬤嬤立刻說:“太太,你嫁進來的時候她才多大?什麼知道不知道的,無非是年紀小被院子裡的幾個婆子丫頭攛掇得不知輕重了,東西都給了她去,那二小姐與大少爺怎麼算,他們難道不是林家的孩子麼?”
後麵這一句言完,林吳氏的心也就跟著定了,也是,她還有兩個親生的孩子,他們總歸才是最要緊的。
林若青回了蘭澤院,還不等穿過院子,翠竹就立刻迎了上來,笑吟吟地問。
“小姐,中午你想吃什麼呢?廚房說今天的魚格外新鮮,問你想要清蒸還是紅燒。”
林若青想了想說:“紅燒吧,讓他們今天早些開飯,一會兒興許有事。”
一會兒除了吃飯能有什麼事兒?翠竹摸不太著頭腦,不過答應得依舊脆聲。
劉嬤嬤自從林若青前頭出門以後就不太放心,現在總算是看見人回來了,才算是長舒了一口氣,繼而馬上拉著林若青進屋問:“說了什麼,可受了為難了?”
林若青搖搖頭道:“太太的性子嬤嬤也曉得,並不是厲害的,她能怎麼為難我?就是今天裡,要麼下午要麼晚上,總有一陣煩人的時候。”
劉嬤嬤聽了覺得倒也是這樣。
“今天果然是給你看了嫁妝單子了?”劉嬤嬤問,“你母親的東西都還回來沒有?”
林若青進了裡屋換衣服,將水青色的裙子換成了一套月色薄衫,她聽見劉嬤嬤的話,回道:“十間鋪子,兩處東街八處西街,三百畝田產在魏縣,還有些零散首飾。”
她說得平靜,劉嬤嬤聽了卻是氣得聲音發抖。
“知道的還曉得這是林家嫡女出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不受看重的庶女被打發出去了!彆的不說,當年小姐嫁到林府帶的那麼些東西,如今才多少年,竟還有被人活吞了的道理?
這麼些年,老爺未曾看重過小姐也就罷了,如今將小姐留下的唯一女兒也苛待成這樣,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相較於劉嬤嬤,林若青除了心寒卻沒有氣憤。
林遠在她剛出生時是個什麼樣的人,林若青不太知曉。頭兩年裡她記著林遠對她還有些親近,畢竟她是林家嫡長女,也是林遠頭一回做父親,總是有幾分特彆在裡頭的。
不過等後頭她母親去世,林吳氏和小妾又林林總總有了五個孩子,林若青便不再有什麼特彆的地方了。
林吳氏沒有真的多苛待過林若青,也未曾對她有過親厚,林吳氏和林遠是夫妻,林若素和林德瀚是他們的孩子,在這十幾年裡林若青更像是這林家的局外人,疏離隔閡地維持著一層親情的表象。
林若青不氣憤,不惱怒,林家不看重她,她也不看重林家,林若青唯一想要的就是拿走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後兩不相欠。
林府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