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的臉色這才有了大變化, 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
漢子平時就對牛富貴家苛待一個小娃娃的行為看不過眼,此時一看牛富強家的二狗子竟然都回來了, 當下沒有忍住和白衣男子多說了幾句。
“你妹妹她今年七歲, 從小是沒有享過福的,還抱在手上的時候就被你大伯家收養了,可是從小不是打就是罵, 可憐得很啊,牛富貴說她是被人拐走的,可是分明有人看見你妹妹朝著官道上跑了,興許是實在受不了挨打挨罵了吧。”
白衣男子心情大起大落。
他今年正好二十歲,從六歲那年來杭城趕集被人拐走以後離開家裡已經十四年了。不幸中的萬幸是他雖然被拐走,可是輾轉一道就被賣給了他現在的師父,從小就被他師傅帶在藥穀裡頭沒出來過。
不過他那時候已經六歲,很多事情都是記得清楚的, 村頭的水井,家裡頭的一頭大母豬, 還有爹娘依稀的樣子。不過師父那邊管束嚴格,他也不敢擅自離開, 今年師父去世,藥穀的幾位師兄們為了奪藥穀的掌門權,鬨得不可開交,他就是趁著這個時候從藥穀裡跑了出來尋找自己的爹娘了。
還好他記得杭城這個地標, 一路問姓過來的, 誰成想快到牛家村的跟前了, 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父母死了,還有一個妹妹,可是不等他高興多一下的,妹妹竟然又被大伯家從小虐待,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去。
七歲的一個孩子能跑到哪裡去?現在這麼多天,先不說生死,就說給人牙子拐走的幾率就已經很大了。
白衣男子滿臉痛心,漢子這才發覺自己恐怕是說的太多了,當下又猶豫著說:“要不我陪你回去看看,我認路。”
從這裡去牛家村不算遠,一來一回也就一個多時辰的路罷了,不太耽擱下午的活計。
白衣男子點頭:“那就謝過這位大哥了。”
漢子淳樸一笑:“按著輩分你是叫我哥的。”
漢子說著看向了趙成鬆,趙成鬆也不用他開口解釋,直接說:“你自己去吧,下午準時回來就行。”
漢子點點頭,想了想將自己那一份口糧和飯菜一起捧著走,然後主動坐上了牛車,和白衣男子一起往路上駛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漢子問:“你現在還叫二狗子不?”他想想也不太可能了吧。
果然,白衣男子搖頭說:“我現在叫元胡。”
漢子對外麵的世界知道的不多,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元胡,路上也忘了人家現在心裡頭指定不好受,徑直就問起來元胡在外麵的事兒了。
“你這些年在外麵怎麼過的?你被拐以前我家住村東頭,我還帶你去抓過魚呢。”
對於這些記憶,元胡已經很模糊了,不過他還是說:“我大概記得一點。”
然後他回答說,“這些年我跟著師父學習醫術,本來這一趟回來是準備敬孝的,可是現在看來……”
元胡欲言又止,最後歎了一口氣。
藥穀那邊現在還亂著,也不知道要亂多久,他一個輩分最小的徒弟本來也沒說說話的份,藥穀裡也沒有他的位置,他便乾脆出來了。
他學了這麼多年的醫術,要說有什麼精通的,那要說是藥穀裡的花花草草他都熟悉,特彆是各種花,元胡是深有研究的。治病救人這方麵他是差了一點,可是和平常大夫比起來也沒有差多少。他本來想著是回到牛家村,在村裡頭開一家小醫館,四裡八鄉的生意雖然不算多,但是勉強糊口總是可以的,關鍵還是要陪著自己爹娘。
現在沒有想到卻是找到了這麼一個結果,元胡現在唯一的念頭也就是儘量找到自己妹妹,若是找不到那他也不會再這裡多停留了,頂多就是以後每年回來給自己爹娘上墳,反正他對這牛家村的歸屬感也已經全都沒有了。
兩人坐著牛車趕回了牛家村,漢子先是在自己門口停下,對著裡頭喊了一聲:“梅香,出來!”
裡頭沒一下就跑出來一個年輕婦人,看著漢子坐著牛車回來還有些驚訝:“這會兒你怎麼回來了?”
漢子將懷裡的飯菜遞給婦人說:“拿去給孩子吃。”
這可是大白米飯配炒肉,家裡平時還不一定吃得著。
婦人點點頭,不過拿著碗卻沒有馬上進屋,她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元胡,又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男人:“這是……?”
漢子說:“這是牛富貴他侄子,以前被拍花子的拐走了,現在找回來了。”
“那不就是招弟她哥?”
漢子點點頭。
“那你等等我,”婦人回去將肉放到屋裡,又叮囑家中的孩子幾句後這才跑了出來,“你嘴笨,一會兒我在邊上幫著說兩句。”
這會兒正好是中午吃飯的當口,村裡頭人不少阮梅香與自己男人一起帶著元胡往牛富貴家裡去。牛富貴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其實不錯,他家一共就兄弟兩個,牛富強以前又是一個會過日子的,家裡有些家底,誰知道牛富強一死,牛富貴就打著照顧孩子的名義住進了牛富強家裡,還把人家留下來的唯一孩子苛待成那樣子?
誰看了都不落忍,這村裡頭閒言碎語都要戳牛富貴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