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聽雨不太願意:“你找彆人不行嗎?”
應寒陽整個人跟沒骨頭似的癱在柔軟的椅子上,他朝四周坐著的人抬了抬下巴,“快活嗎?”
“您快唄。”
……多麼詭異的對話。
一個男人問一群男人“快活嗎”。
然後一群男人回答“您快”。
您有多快呢?
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電動小馬達嗎?
問遍四周,都沒人願意鬥地主,謝聽雨不得不填補這個空缺。
抓牌的時候,邊上的人打趣似的問:“應少,咱妹妹牌技怎麼樣啊?”
應寒陽開始沒皮沒臉地吹:“咱妹牌技可是一等一的好啊,每年過年都打遍咱家無敵手,歡樂鬥地主王者玩家。”
平時應寒陽這麼吹,謝聽雨也會配合著滿臉嬌羞狀地眨眨眼,不好意思地說:“也就那樣吧。”
但徐修其就坐在她對麵,謝聽雨眼觀鼻鼻觀心,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低調。
王者都是低調的。
她是學金融的,對於數字這一塊兒格外的敏感,再加上打小就跟著林況和陳言述玩兒,仨人無聊的時候就在大院門口玩兒鬥地主。
站崗的哨兵背梁筆挺,炎熱的夏天目不斜視地看著遠方,雙手緊貼在身側,汗漬浸透衣裳。
他們仨就在離哨兵三四米的樹蔭下啃著西瓜和冰棍兒,低著頭,“要不起”、“王炸”、“三帶一”,站崗的哨兵換崗的時候送過來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幽怨。
三個人笑出鵝叫。
一開始,謝聽雨十分收斂自己的牌風,贏一半、輸一半,直到——
謝聽雨就和應寒陽抓到了一邊兒,徐修其是地主。
應寒陽非常囂張地把牌平攤在了桌子上,語氣非常狂:“絕世好牌!”
一般明牌的話,獎勵會翻三倍。
謝聽雨雖然不知道獎勵是什麼,但這種牌局,獎勵無非是錢、表、車、房,如果還有女生在場,還會加些珠寶首飾或者包之類的奢侈品。
謝聽雨撇了桌麵上的牌。
她不玩兒什麼正直,有牌不看王八蛋。
應寒陽的牌確實不錯,她回頭掃了眼手裡抓著的牌,說實話,不比應寒陽的差哪兒去。
十八張牌,她有一對三,四個四,五六七|八|九十勾,三個K,以及王炸。
一共就五十四張牌,根據應寒陽的牌,徐修其能算出她的牌,謝聽雨亦然。
總而言之,三個人的牌都很好,就看怎麼打了。
隻是應寒陽實在太囂張了,語言挑釁道:“這把我帶你躺贏,你也不用做彆的,叫我一聲好哥哥就行。”
邊上坐著的人都笑著罵他:“草泥馬應寒陽玩兒情趣呢?”
“你他媽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你這個畜生!”
應寒陽:“我他媽就是好哥哥!”他的思想可沒那麼齷齪,單純得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字正腔圓道,“本人,宇宙無敵第一好哥哥!擁有我,是她三生有幸。”
“對吧,好妹妹?”應寒陽朝謝聽雨眨了眨眼,順手扔出一對三出來。
謝聽雨:“……”
對個屁。
應寒陽出完就是謝聽雨出牌,她手指在牌麵上滑了一圈,正準備叫“不要”,抬頭的時候又對上徐修其的雙眼,燈影明亮,他漆黑的雙眼卻幽深重重,眼底情緒晦澀難辯。
垂下眸,嘴角很淺地扯了一抹淡笑出來。
她堆積在唇齒裡的話突然憋了回去,隨即慢吞吞地,從左手握著的牌裡抽出兩張牌來,聲音淡然,輕飄飄地:“——王炸!”
大半個包廂突然安靜了。
所有人都沒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你倆不是一組的嗎怎麼突然他出對三你就王炸了呢?
應寒陽也炸了:“謝聽雨!!!”
謝聽雨十分淡定地看向他:“震撼到了嗎?”
“……?”
震撼到了。
他這輩子都沒這麼震撼過。
比十二歲時候第一次看片還震撼。
應寒陽:“可是你為什麼要出王炸?你忘了他才是地主嗎?”
謝聽雨對上徐修其似笑非笑的臉,眼裡飄過一瞬的不自在,再看向應寒陽的時候,從容極了:“我沒忘。”
“那你為什麼要出王炸!”應寒陽炸毛了。
謝聽雨斜睨了他一眼,“我不是說了嗎?”
“啥?”
“震撼。”
謝聽雨麵不改色道,“就是要炸他一個出其不意。”
應寒陽:“……”
你他媽炸了我一個懵逼,讓我覺得我才是地主,你倆才是一夥的。
徐修其忍著笑,“不要。”
應寒陽黑著臉:“要不起。”
謝聽雨垂眸,指尖一滑,慢條斯理地抽出了一張牌,“一個三。”
應寒陽:“???”
徐修其到底是沒忍住,嘴角挑起弧度,眼裡漾著笑意。
應寒陽的一副絕世好牌,被謝聽雨毀的稀巴爛,最後是徐修其贏了。
應寒陽大聲嚷嚷著沒愛了,扔掉牌跑進人群裡求安慰,眾人哄笑著:“誰他媽讓你嘴賤,還叫好哥哥,你他媽怎麼不叫好大爺呢?”
“我要是有你這麼個破哥,我也得出手就王炸!炸的你頭皮發麻!”
“可以贏,但是為了你這麼句好哥哥——沒必要。”
“好哥哥?你他媽怎麼這麼中二,離我們葬愛家族遠一點!!!”
一片哄笑嘲弄聲中,謝聽雨眉眼舒展開來,喧囂沸騰的包廂裡,唯獨他們這一塊兒格外的安靜,謝聽雨伸手撐著下巴,目光淺淡地看向人群,嘴角始終掛著溫婉笑意。
她這個笑很放鬆,是那種徹底放下防備、卸下偽裝的笑。
等看夠了之後,她收回視線,又不經意地撞入一個漆黑幽深的眼裡。
謝聽雨眨了眨眼,也沒回避他的視線,溫聲叫了他一聲“師兄”,或許是在南方待久了,她的嗓音像是護城河邊的垂柳一般搖曳,曳出絲絲縷縷的春風過耳,聲線軟綿,纏繞耳畔。
徐修其放在桌子上的手,食指沒有規律的輕敲著桌麵。
他淡淡地應了聲,遂又問:“明牌,獎勵乘三。”
謝聽雨“啊”了聲,問他:“你們獎勵的是什麼?車嗎,還是房子?”
徐修其搖了搖頭,他往後一倒,一隻手放在桌上,另一隻手鬆鬆垮垮地垂著,嘴角懶洋洋地牽起一個笑來。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應寒陽。
語速很慢,說:“和他一樣。”
“什麼?”
徐修其喉結滑了滑,刻意壓低聲音,低啞道:“叫三聲好哥哥,咱們這事兒,就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