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聽雨看著他。
明晃燈火裡, 徐修其氣定神閒地坐在位置上,嘴角噙著淺淡的笑, 他說完那句話之後,傾身過來, 上半身貼合在桌子邊沿, 明明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 但是周身散發出的濃烈氣場壓迫著她。
謝聽雨的氣息不太穩, 放在桌子下的雙手死死地攥在一起。
包廂內的燈被關了幾盞,剩下的幾盞變幻著不同的色調, 被擱置許久的話筒終於有人拿起。
綿綿的港樂響起, 唱歌的人嗓音柔和清澈,配合著歌曲又刻意壓低了嗓音。
不斷變幻的光影色調下, 謝聽雨裸露在外的冷白肌膚和暗色形成鮮明對比,從耳根處蜿蜒往下直到領口處的那一大片紅暈也變得格外得明顯。
徐修其眼裡笑意未散。
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期盼著她的回應。
驀地,謝聽雨突然伸出手來, 右手握拳, 手背朝上。
包廂內嘈雜喧囂, 又是唱歌聲又是笑罵聲, 她張了張口,嗓音不大, 被遠處的重音模糊在空中。
徐修其沒聽清, 但也大概能猜到她的意思。
他伸出了手。
謝聽雨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她鬆了鬆手, 把手裡的東西放在他的手上,剛想要收回的時候——
徐修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心溫熱,輕而易舉地就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心。掌心接觸到的觸感柔軟細膩,帶著她身體的熱度熨貼著他的掌心。
他的大拇指按在她的虎口處,指尖無意識地動了一下。
謝聽雨如夢初醒般地往回抽了抽手,“師兄……”
恰好是一首歌結束下一首歌進來的空檔,她那聲微渺發顫的嗓音怡怡然飄入他的耳底。
徐修其沒鬆開。
謝聽雨使勁地往回縮,“你鬆手……”
“我的獎勵呢?”徐修其的瞳孔是很淺的茶色,此刻燈光變幻,霓虹色調迷離,映的他眼底一片漆黑。
“你鬆手。”男女之間有著天然的體力差距,謝聽雨頹然認輸,視線從二人交握著的手轉移到了他的臉上,他漆黑雙眸盯著她,眼裡情緒晦澀難辯,“……不叫。”
徐修其笑了下,突然又低低地歎了一口氣:“羽毛。”
謝聽雨的手顫了一下。
謝聽雨垂下眸,長長的睫毛低低地覆蓋著她的眼底,她指尖微動,二人的手心有東西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說:“鬆手。”
語氣低落,聽上去不太好。
徐修其怔了下,在他怔忡的時候,謝聽雨快速地收回手。
他手心裡多了樣東西。
三顆牛奶糖。
謝聽雨看也不敢看他一眼,“這個給你。”
徐修其收回手,掌心似乎還帶著方才抓著她手的熱度,絲絲綿綿繞著他,默了默,嘴角輕扯,道:“這個作為獎勵,未免太簡陋了吧?”
謝聽雨沒好氣地伸出手,“那你還給我。”
他另一隻手伸過來,“啪——”的打了下她的手心。
“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來的道理?”
謝聽雨歪了歪頭,試探性叫他:“師兄?”
徐修其剝了顆糖塞進嘴裡,他低頭剝糖紙的動作慢條斯理,低垂著眉眼,燈光打了過來,在他的眼瞼處覆蓋住一片小小的陰影來,聽到她叫他,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怎麼?”
一係列動作被他這麼做下來,像是拍頹廢禁欲大片兒似的。
謝聽雨原先以為他是清冷寡淡的,身上總有一股生人勿進的疏離氣場,但後來她發現他有那麼幾分惡趣味,也有幾分平易近人的溫和,笑起來的時候如沐春風。
直到現在——
漆黑陰暗的環境裡,他動作散漫,薄唇微紅,皮膚泛著冷冷的白光,像是中古時期的貴族吸血鬼一般。
冷而妖。
謝聽雨身體裡的帥哥抗體再次失效,腦海裡突然迸出一個詞來。
——淪陷。
有的人天生就高高在上,有的人舉手投足之間便吸人眼球,有的人僅是一個垂眸便惹人如墜深淵,萬劫不複。
徐修其嚼著奶糖,見她不說話,又問:“反悔了?還是寧願叫哥哥?”
“……”
謝聽雨回神,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徐修其把另外兩顆糖塞進口袋裡,他還有事要做,起身提早退場,和應寒陽打了聲招呼之後便走了,離開的時候路過謝聽雨,他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她依然坐在那裡。
徐修其彎下腰來,在她身上附耳,溫熱嗓音熨燙著她的耳蝸,嗓音低低沉沉帶著絲絲縷縷的笑意,“糖很甜,但是我敢保證,原先的獎勵會比糖甜一萬倍,你說對吧?”
謝聽雨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她的呼吸都滯住了,包廂內的喧囂聲在此刻遠去,她的耳邊隻有他的笑聲不斷的盤旋回蕩,敲打著她的鼓膜。
她的大腦都是暈乎乎的。
像是小時候坐過山車一般,上下滑行,她的心臟狂跳,即便下了過山車,腳也像踩棉花似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又不像。
至少做完過山車之後她心裡的後怕遠大於驚喜。
至少她現在整個人都跟踩在雲團上似的。
至少她現在心跳的跟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