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說無妨。”
他說完這句,婢女終於忍不住壓低了頭,小聲道:“大公子的麵上有……”
剩下的話她並未說完,魏玠已經反應了過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待婢女走後,他走到銅鏡前,終於看到頰邊沾染到的唇脂,如同碾碎的花汁一般清晰。
魏玠的呼吸重了幾分,修長的十指緊攥成拳,好一會兒了又緩緩鬆開。不知為何,藏書閣中的一幕幕仍在腦海中無法揮散,女子白而滑膩的手臂,細嫩的頸項,脆弱得像是輕易便能折斷的花莖。
他胸腔之中似乎燒了團邪火,被人戲弄後的羞惱,以及一些說不清的微妙感受,都讓這團火燒得更為旺盛,使他的身軀似乎也莫名地有些發熱。
魏玠不曾料想過今日的局麵,他也未曾想過薛鸝醉酒後膽大至此。
魏氏家訓教養子孫行事要有士大夫風操,他本該時刻正心修身,不被女色所惑,更不該明知薛鸝心思不純,非但不疏遠推拒她,反而一再縱容,致使今日被她擾亂心神。
魏玠冷眼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而後用巾帕用力地擦淨薛鸝留下的唇脂,白皙的麵上都留下了紅印,那股溫熱的觸感卻仿佛揮之不去。
——
次日薛鸝早早去了書院,除了往日的幾人外,還有姚靈慧中意的四房長子魏縉。魏縉與薛鸝同歲,身量尚未長開,英朗的眉眼間還帶著少年的稚氣。
魏植的壽宴來了不少賓客,如今許多居於魏府,自然而然也要他們一起聽學。薛鸝衣著素淡,容貌卻生得美豔,恬靜時更顯得弱柳扶風,以至於落座後便時不時有人打量她。
魏縉聽母親提起過這位魏府的表姑娘,他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等到放課後,貴女們成群結伴離去,獨留薛鸝獨自一人。魏縉走在她身後,忽地見到又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掉了下來。
他快步走近將那物什撿起來,才發現是一支琉璃珠花,摔在石頭上磕碎了些邊角。
“薛娘子,你等等。”
魏縉叫住薛鸝,追上前將珠花交還給她。嬌美的麵容離他如此近,修眉聯娟,丹唇外朗,蹙眉時也格外惹人憐愛。
他看得有些愣神,以至於連薛鸝的道謝都沒有聽進去。
被他直勾勾地盯著,對麵的女子羞赧地低下頭。
魏縉回過神後輕咳一聲,麵上不禁微微發熱,說道:“我是魏縉,按理說也算你的兄長。”
見她惋惜地看著手中的珠花,魏縉又將珠花拿回來,說道:“不必傷心,我讓人幫你修好,屆時再還給你。”
薛鸝麵色猶豫,他又說:“我理應喚你一聲表妹,不必與我客氣。”
她掩唇輕笑,“郎君喚我鸝娘便好。”
待薛鸝走遠了,魏弛上前拍了拍魏縉的肩膀,疑惑道:“你怎得與她說上話了?”
魏縉握緊手裡的珠花,輕哼一聲:“你羨慕不成?”
“府裡有傳言,薛鸝與我堂兄有些乾係。”魏弛的語氣頗為可惜,又道:“蘊娘敬愛堂兄,因此事不喜薛鸝,連帶著也不許旁人親近她,還鬨著要母親趕她出府去。”
魏縉聽了更為憐惜,憤懣道:“我瞧著她挺好的,何況旁人口中的說辭當不得真,誰說天底下的女子都要愛慕魏蘭璋,魏蘊分明是自己瞧著好,以為旁人都同她一樣。鸝娘寄人籬下還要受人非議,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魏弛瞥了他一眼,笑道:“當真是年紀小,才見了一麵便為色所迷。”
魏縉羞惱道:“你胡說什麼,我分明是見她可憐……”
——
魏蘊排擠薛鸝的事傳到了魏植耳朵裡,魏植將她訓斥了一番,她這才有所收斂。衡章縣主請貴女們前去遊湖,聽聞周素殷也要去,魏蘊心中不平,命侍女去轉告薛鸝要她一同前去,好讓她瞧瞧與周素殷的差距後相形見絀。
薛鸝本不想與她糾纏,誰知在替阿娘去拜見二夫人的時候,無意聽到了侍女在背後議論她。
“……當真要送走那表姑娘?”
“長君因表姑娘訓斥了娘子,夫人得知姚夫人與長君的舊情,正心中不快,何況那表姑娘行為不端,處處糾纏大公子,昨日大房的人來了一趟,今早夫人便與長君為此事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