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玠平靜道:“父親教訓的是。”
趙暨輕哼一聲轉過身,頭上的釵環又叮當作響。魏恒眉頭緊皺,不忍直視。
待趕走了趙暨,魏恒回過頭,沉著臉對魏玠說:“你姑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事關魏氏顏麵,莫要讓旁人知曉。”
魏玠應下,等腳步聲逐漸遠去,他的目光略顯冷淡地落在琴上。
“可惜了一張好琴,燒了吧。”
——
薛鸝沒能去找魏玠,卻正好得知梁晏去了詩會的消息,索性在他回府的路上等待。
待梁晏提著一包點心回府之時,正好瞧見薛鸝神色憂愁地坐在湖邊,看著像是隨時便要栽下去。想到前幾日她遇到的禍事,便不由地替她憂心,好心喚了她一聲:“薛娘子,你在這兒做什麼?”
薛鸝回過頭,目光怯怯地望著他,也沒有立刻開口。
梁晏不由地心中歎息,謀害薛鸝的人至今沒有查出來,她必定心中驚惶不安,現在連魏玠都被禁足了,想必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梁晏提著糕點走近,安慰道:“舅父對魏玠這樣好,不會打罵他,過幾日便會解了他的禁足,你不必替他擔憂。”他說著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笑得有幾分苦澀。
薛鸝點點頭,神色戚戚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表哥哪裡會受到責罰……”
“何必要怪罪自己,你愛慕魏玠,他也對你有意,兩情相悅本是一件好事。何況你性子柔順,哪裡會得罪什麼人,必定是有人對你心生嫉恨故意害你性命,如今害人者因你身死,隻能說是罪有應得,如何能怪到你身上。何況隻是一介庶民,沒了便沒了,無需為此傷心難過。”魏氏的人因梁晏時常針對魏玠,待他的態度略顯疏離,而薛鸝不同,似乎是真心願意同他說話。
他也好奇,魏玠到底喜歡薛鸝何處。
見薛鸝還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他將糕點丟到侍者手裡,輕笑一聲,說道:“你若實在傷心,不如隨我去一個地方,去了便能暫時忘卻所有煩擾,我可是看在魏玠的麵子上才帶你去。”
薛鸝壓下心底的暗喜,故作猶豫一番後才點頭應下。
——
薛鸝深夜還未回府,姚靈慧氣憤至極,去到了魏蘊的院子尋她,魏蘊謊稱薛鸝玩累了歇在她的房中,這才替她瞞了過去。而後立刻派人去尋薛鸝的去向,一路找到了玉衡居,讓魏玠得知了此事。
夜色已深,薛鸝步履輕快地跳下馬車,裙擺曳出的弧度都難掩她的愉悅。她手裡攥著一個不小的布囊,看著略顯古怪。從側門進了府後,她小心翼翼不想驚動巡夜的人,卻不成想才走了兩步,便聽到有人冷不丁地出聲說:“薛娘子,大公子想請你去一趟。”
薛鸝身子一僵,暗自攥緊了手中的東西,鬆也不是不鬆也不是,心虛道:“表哥可有問過是有何事?”
“不曾。”
她歎了口氣,認命道:“走吧。”
玉衡居的燭火以往到了這個時辰,已經熄滅了許多,今日卻一反常態,依舊明晃晃地亮著,似是特意在等她。
魏玠已經洗漱過,他披著一件外衣坐在書案前看書,發尾微濕的墨發披散著。侍者送薛鸝進屋的時候,他並未立刻抬起頭。
薛鸝路上好幾次都想將布囊丟掉,隻是未免顯得舉動怪異,反而更叫人懷疑。如今她見到了魏玠,他卻一聲不吭,隻從容不迫地看書,讓她手心卻為此出了冷汗,隻覺得是攥了一塊灼人的木炭在手裡,女兒家的歡喜心思也跟著灰飛煙滅了。
一頁看完後,魏玠才放下書,輕輕抬起眼簾,不鹹不淡地看著她,目光最先落在她沾了泥土的裙邊上。
“鸝娘,你今日去了何處?”
“我出門散心。”她的語氣聽著十分坦蕩。“是平南王世子帶我去的。”
魏玠的語氣很溫和,似乎沒有責備她的意思。“日後切莫誤了時辰,讓旁人為你擔憂,魏蘊今日四處尋你。”
“表哥也為我擔憂嗎?”薛鸝立刻說道。
“我知曉梁晏的品性,他不會讓你有事。”
說完後,他終於問起了薛鸝手裡的布囊。“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薛鸝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應對之法,故作神秘道:“這是我特意為表哥帶來的東西,表哥要看必須要先熄了房內的燭火。”
魏玠不喜歡置身黑暗之中,這個時候他便無法掌控身邊的一切,總有些東西會在此時產生變局。
“不行嗎?”沒有得到他的回答,薛鸝的語氣失落又委屈。
他無奈地皺起眉,心中想要拒絕,說出來的卻是:“可以。”
薛鸝立刻歡快地去吹滅了所有燭火,室內逐漸變得昏暗,一直到最後他眼前什麼看不清,卻依舊能聽到她輕盈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靠近了他,而後在他身前停下,連語氣都顯得得意,獻寶似地打開了緊攥的布囊。
很快,魏玠看到了一些熒光點點漂浮在黑暗中,這些熒光越來越多,如同天上的明星散落在他周圍。
身前的人如同邀功似地問他:“好看嗎?”
不過是些哄小孩的伎倆,並不稀奇。
熒光微弱,忽明忽滅,如同他此刻逐漸清晰的心跳聲。
魏玠沉默片刻,隻覺得此刻的他變得有些古怪,那些異樣的感受,興許……稱得上是愉悅。
他想了想,在黑暗中點了點頭。
薛鸝能看到他的回應,立刻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捉了這麼多,要是表哥不喜歡,我可是要哭的。”
說完後她便忍不住暗暗歎息。這一大半的流螢可都是梁晏費勁給她捉來的。她還想帶回去自己觀賞,怎知如今竟拿來討好魏玠了,實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