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等著我來娶你。”
“好。”
——
玉衡居有一間琴室,放了十幾張琴,並不是所有都出自名師之手,隻是或多或少都陪伴過魏玠一段時日,於他而言意義非凡。
偶爾遇事不決,他會在此處靜坐,或是親自斫琴,似乎如此便能撇去心中浮躁。
桃綺院那處的動靜有侍衛傳給了晉青,再由他轉述給琴室中正在斫琴的魏玠。
晉青告訴他,梁晏夜裡去了桃綺院,二人舉止親密,口唇相貼。
魏玠手中的琴是他早先挑好了木料,又親自斫琴想要送給薛鸝的。漆胎質硬如玉,音聲蒼勁又圓堅,宏透而清潤,是上乘的好琴。
然而薛鸝不喜琴,更不懂琴,她隻是假以辭色地佯裝出喜愛。正如他以為薛鸝喜愛他,願意接受他的全部,實則隻是在曲意逢迎。偏偏他難以忘卻她的笑聲,她甜膩而故作嬌柔的話語,就像是擾亂他琴音的雷聲,轟鳴著撕扯著,將他平靜的天地給撕碎,而後又想消失得乾乾淨淨。
引誘他出格,又冷靜地看著他失控。
晉青說完那些後以後,魏玠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撥弄發出一些不成調的琴音。
直到晉青離去,魏玠閉了閉眼,眼前浮現他親吻薛鸝時的場景,她溫暖的舌尖似一條滑膩的魚,時而會從喉間哼出些有趣的聲音。
如今梁晏也這麼做了,他們也會口舌交纏,薛鸝會將對他說過的假話,再虛情假意地說給梁晏。
魏玠僵坐著,身體裡好似有一股濃鬱的腥氣在彌漫,近乎沸騰地往上湧,他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讓他幾欲作嘔。
片刻後,安靜的琴室中響起一陣如刀劍撞擊似的爭鳴,又扭曲得像是野獸哀鳴。等到這聲音平息後,晉青再次被傳喚進了琴室。
晉青看到了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魏玠赤足站著,地上是琴弦儘斷的一張琴,有猩紅的血凝聚在他指尖,一滴一滴地砸落。
魏玠麵色沉靜,溫和的語氣在此時此刻,無端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去一趟吳郡,查一查薛鸝從前與人的往來。事無巨細,都要詳儘地搜集。”
晉青應下後,擔憂地看了眼魏玠的手掌,出聲道:“主公的手……”
他輕笑,眸光卻冰涼。“無礙。”
——
平遠候在侯夫人的墓前坐了一天一夜,最後他答應,隻要梁晏願意卸下三公曹一職,隨他駐守上郡,遠離洛陽這種是非之地,他同意梁晏與薛鸝的婚事。
梁晏在三公曹的這段時日也算是受教了,他尚且年輕,去上郡曆練幾年再攜薛鸝回到洛陽並非難事。倘若要早日與薛鸝完婚,他隻能應下。
而後周氏以梁晏行為不端為由退了婚事,平遠候府默默應了,很快梁晏與薛鸝的事傳開,事關魏玠,洛陽掀起了一片不小的波瀾。
魏蘊對此很憤怒,不肯與薛鸝相見,本寫了幾首諷刺她的詩文送過去,路上又把人截了回來,最後小心翼翼命人去探玉衡居的動靜,卻什麼也打探不到。
魏玠仍在玉衡居反省自身,外界的紛擾似乎與他無乾。
再沒有糕點送到玉衡居去,而書院的薛鸝形容憔悴,好幾日眼睛都紅腫著,以至於所有人都覺著她好似也是個可憐人,那點譏諷的話便被默默咽了回去。
梁晏來魏府越發頻繁,薛鸝會被他拉去郊外看風景,或是站在台上看著他與其他郎君打馬球,再遙遙地衝她招手,策馬朝她奔過來。
而魏玠,除了必要的朝會與政務要他外出,其他時候他都在玉衡居待著。
魏府這樣大,大房與二房也隔了很遠,倘若不是刻意,他們幾乎無法遇見彼此。
薛鸝再次見他,是梁晏帶她去挑選婚服的樣式。她腳步輕快地挽著銀燈回府,迎麵遇見了魏玠。
而後不等她做出反應,倒是身邊的銀燈先吸了口涼氣。
薛鸝停下腳步,笑盈盈地喚道:“大公子近日可還安好?”
魏玠略一頷首:“尚可。”
兩人輕飄飄地寒暄,好似一切過往都已是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