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能在她察覺以前解了毒才好,若最後無力回天,也是我魏玠的命數。”
趙暨見他說的從容,眉頭皺的更緊了,沒好氣道:“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是何人,薛鸝又是何人,放著風光無限的好日子不要了,你縱情山水我也無話可說,可你偏偏要折在她身上,若不是她,你何故落到這種境地。”
魏玠聽得不禁斂眉,略顯不耐道:“我甘願如此,與你何乾。”
趙暨被他堵得說不出話,隻能憤憤地揮袖轉身。
“倘若朕是你,絕不會被情愛絆住手腳。”他憤懣地說完,魏玠也隻是掃了他一眼,對此毫不理會。
世上的人過於無趣,隻要活著便處處是身不由己,反而死成了最簡單,最能讓人快活的一件事。隻是他在魏氏中自幼受到的教導,又似是繩索將他緊緊縛住,讓他更覺得世人汙濁不堪,沾染上□□便會不得解脫,要在俗世中苦苦煎熬。
薛鸝將他的界限打破,無恥又不容拒絕地擠了進來,他竟也覺著不算太差,不得解脫也好,煎熬也好,能與她快活一時,怎樣都是好的。
——
薛鸝將琴送過去以後,老者見她是故人,請她坐下喝了盞茶。她出門的時候頭頂便聚了團烏雲陰沉沉地壓著,天地似是穹廬一般。一盞茶過後,眼見著天色灰蒙蒙的,庭外的草木也都風吹得胡亂搖擺,似是要下雨了,她才起身告退。
馬車才到府門前,雨就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而後雨點越來越大,薛鸝快步跑回了庭院,立刻問一旁的侍者:“郎君尚未回來嗎?”
“是。”
聞言薛鸝有些不大放心,想到魏玠這兩日染了風寒不能受涼,又讓人先去把他的藥先煎上了。
日頭正盛的時候下了雨,地麵被蒸騰出了悶熱的氣息,夾雜著一股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氣。薛鸝在屋子裡悶得厲害,索性將窗子都支起來,將小桌與軟墊搬去廊上,坐在簷下等魏玠回來,順帶翻看著與商戶有關的書。
齊國素來賤商,這類書不被士人推崇,書肆也難以尋見,好在魏玠替她搜羅了不少。
如今薛珂養的外室與他在戰亂時分散了,兩個兒子也都不知去了何處,他手上的錢財往後總是要落到她手上,隻是她信不過薛珂這樣的薄情之人,待日後想法子接管了他手上的船運與博戲,她便讓阿娘早日拿到休書,往後再替她尋一門好姻緣,若阿娘不願意,往後做個自在的獨身婦人也好,總好過在薛氏族中受氣。
涼風習習拂動衣衫,薛鸝倚著桌案看書,漸漸地有些發困了,直到許久後餘光瞥見一個人影,這才坐起身朝著來人望去。
朦朧雨霧中,魏玠撐著傘漸漸走近,蒼色衣衫被打濕了些許,浸開了深色的水漬。雨下的又大又急,他卻顯得從容不迫,緩步朝她靠近,讓她的心也漸漸地跟著平靜。
隔著層層雨水,魏玠也看到了她,沒由來地想起初見當日,也是正下著雨,她發絲微濕,眼眸水潤,正站在一人傘底悄悄地打量他。
後來載她一程,將她送回了府中,對她依舊沒有多少印象,即便後來被她撩撥,也隻在心中鄙夷,以至於想起她的名字,心底便會不由地升起一股說不清的煩躁。誰知最後糾纏不休,始終不肯放手的人竟也是他。
“鸝娘。”他收了傘,雨絲被風吹進來,薛鸝眨著瑩潤眸子看他:“怎麼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仿佛喉間被塞了一顆未熟的青杏,一股酸而苦澀的滋味蔓延開,讓他沒由來地沉默了下去。
薛鸝總是能讓他體會到各種滋味。
魏玠俯下身去,冰涼的發絲掃過薛鸝的臉頰,她撐著手臂微微起身配合這個吻。
片刻後,薛鸝麵色泛紅,將魏玠推開平複呼吸,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藥應當煎好了,我讓人送上來。”
魏玠點頭說好,眼眸卻低垂下下去。
不一會兒侍者便將湯藥送了過來,近乎漆黑的湯藥,薛鸝聞到那股辛而苦的氣味,立刻皺眉屏息。魏玠卻好似飲水一般,麵色不變一口飲儘。
她好奇道:“你這人的舌頭是什麼做的,當真不覺著苦嗎?”
他若無其事地推開藥碗。“再苦也隻是一瞬。”
雨勢沒有要轉小的跡象,雨絲被風吹到了簷底,薛鸝的肩頭不知不覺間已經濕了一片,魏玠起身想要將她拉起來,誰知才站起身,便忽地趔趄了一下往前栽倒,薛鸝忙扶穩他,魏玠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極輕地歎息了一聲。
薛鸝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怎麼沒站穩,是不是累了,那我們去歇息吧。”
他閉了閉眼,說道:“我歇息的時候,你要陪著。”
“那是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