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2 / 2)

懷嬌 白糖三兩 9248 字 8個月前

魏玠回到府上後,薛鸝正在看姚靈慧留下的書信。

她本以為姚靈慧是在賭氣,沒成想她竟當真帶著薛珂回吳郡去了。

薛鸝不禁有些氣悶,又不免為她憂心,魏玠知曉她心中所想,說道:“南下叛軍已除,我已命人一路護送,吳郡的舊宅也會在姚夫人到之前安置妥當,你不必憂心這些。”

薛鸝疑惑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你方才做的決定?”

魏玠坦言道:“幾日前,在姚夫人尚未登門尋你的時候。”

薛鸝看得他眼神逐漸複雜了起來,試探道:“幾日前?你早知道我阿娘會帶著薛珂回吳郡?”

魏玠點了點頭,薛鸝立刻便想明白了。她就說魏玠沒有這麼大度,旁人若要阻礙他,隻怕連命都不在了,隻怕是他命人背地裡攛掇了姚靈慧,這才讓堅定地要離開洛陽。

如此一來,她在洛陽無親無故,隻剩下魏玠可以依靠。

薛鸝臉色頗為不悅,沉聲道:“你究竟算計了我多少?”

魏玠溫聲答道:“不算多。”

——

眼見薛鸝的肚子愈發隆起,魏玠便更不喜外出。二人雖沒有興辦婚事,卻又了夫妻之實,人人都知曉薛鸝與他夫人。

而魏玠因為有功,在朝中也備受器重,時常不去上朝,讓宮裡的人一請再請,如此一來,那些重返洛陽的世族對他也頗有微詞。

很快,朝中便興兵討伐鈞山王殘部,趙暨為了一視同仁,平息朝臣的不滿,下令要魏玠一同領兵應戰。

魏玠對外自稱養病,即便是領兵去討伐趙統,也不過是坐在後方掌控大局,並不會親臨戰場。隻是他不願留薛鸝獨自在洛陽,有意要拒絕,卻被薛鸝攔下了。

薛鸝回洛陽後,魏玠一直在給她養身子,一段時日過去,她消瘦下去的身形也養得稍顯豐腴,比以往更有氣色。按照醫師的話,她身子好得很,遊山玩水也是無礙的。姚靈慧去了吳郡,魏蘊也無顏與她再見,加上她在洛陽被冠了一個紅顏禍水的名號,不知是誰傳聞她與趙暨不清不楚,以至於稍有些傲氣的貴女都不願與她往來。

與其在洛陽如此無趣,不如隨著魏玠走動一番,權當做散心了。

魏玠此回也隻是做給世族看的,即便他在後方無所事事,也無人敢置喙他的不是。見薛鸝真的想隨他一道去,他便應了她的心願,命人挑了府中最大的馬車,隨行時帶上了大大小小的物件,不像是出兵去應戰,更像是攜家眷去遊山玩水。

由於魏玠大病初愈,又曾為了齊室九死一生,即便他再如何,軍中將士們都不會說他不好。他們一行人在後方慢悠悠地跟著,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渭水的時候,前方的將士已經對上了叛軍。

軍中的將士有要事求見魏玠的時候,他正坐在河邊陪薛鸝釣魚。

聽到腳步聲後,魏玠回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而後才輕拍了拍薛鸝的肩,起身朝他走過來。

來人朝魏玠行了一禮,說道:“見過郡公,逆賊趙士端的獨子趙郢已被我軍擒獲,二位將軍命在下前來告知郡公,等郡公的意思。”

“既然捉到了,就地處決便是。”

身後忽地有了響動,魏玠回身朝薛鸝看去,她已經丟了竹竿站起身,麵上有些低落。

“莫要心急,魚跑了可以再等。”

“要殺了趙郢?”薛鸝直直地盯著他。

魏玠微眯起眼,問道:“你想救他?”

薛鸝搖了搖頭,低垂著眼,盯著自己的裙邊不說話,一旁傳話的將士見氣氛不對,也低著頭不吭聲,以免被二人的爭吵給牽連。

然而等了一會兒,兩個人並沒有吵起來,魏玠隻是輕歎了口氣,說道:“他必須死。”

“我知道。”薛鸝一顆心沉得厲害。她不是胡攪蠻纏的人,一個逆賊,誅九族也不為過,要魏玠救他,豈不是要將魏玠推到風口浪尖上去。“讓我再見他一麵,我還有些話沒得來及說。”

她有段時日總是做夢,夢到趙郢死相淒慘。即便沒有情意,也是相識許久共患難的故人,總有幾分真情在。當初從洛陽到上郡,是趙郢一路護著她,後來在軍中也對她多有關照。倘若趙統沒有造反,趙郢不必上陣殺敵,定能如他所說,在洛陽打馬球年年爭得一甲,而後找一個閒職,每日裡隻管想著和友人玩樂。趙芸也該如此,她會與蕭氏的郎君成婚,不必顛沛流離,被急於拉攏望族的趙統隨意嫁出去,給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子當續弦。

她隻是覺得可憐罷了,所有人都是被推著走,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無論是百姓還是趙統一族,都成了皇權和世族爭鬥的犧牲品。

趙統自以為是挽救齊室的明主,最後卻也成了枚棋子,連累一雙兒女陪著他赴死。

魏玠皺起眉,似是有些猶豫,見到薛鸝的表情後,還是略一頷首應下了。

——

在被帶去見薛鸝之前,魏玠命人為趙郢梳洗了一番,換下了他一身沾著血水與汙泥的衣裳,一麵是不想薛鸝聞到血氣感到不適,一麵則是不願讓她對趙郢生出太多不忍。

世上大多的感情總是彼此相係,憐憫與不忍,未必不會牽動出旁的心思。

薛鸝的心思,被牽動一絲一毫也不行。

他去見趙郢的時候,心中還有幾分忐忑,甚至不知再見該如何麵對。又有什麼好說的。誰料剛好這一日,又有人傳來了消息。趙郢被俘後,鈞山王一員大將領兵降城,為表忠心,將新婚妻子趙芸的頭顱獻了上來。

有人傳趙芸是自儘而死,並非他親手所殺,隻是無論如何,他的確獻上了趙芸的項上人頭。為此無論是叛軍還是齊軍,都對這樣的人嗤之以鼻,瞧不上他這種貪生怕死,薄情寡恩的做派。

薛鸝再見到趙郢的時候,他瞎了一隻眼,一隻袖子空蕩蕩的,被人推了一把後踉踉蹌蹌走到她身前。見到她身旁的魏玠後,他又強撐著站直了身子。

見到二人的一瞬間,趙郢臉上閃過許多情緒,是怨恨憤怒,又是鄙夷與不甘,然而到了最後,又仿佛什麼都不剩了,隻蒼白地盯著薛鸝,不等她開口,先一步問道:“芸娘如何了?你同我說實話。”

薛鸝猶豫片刻,開口道:“芸娘得知你被俘,已經自儘身亡。”

趙郢身子晃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薛鸝腳步微動,下意識想要上前去扶,卻被魏玠牢牢地握住手臂。

好在他沒有摔倒,隻是苦笑一聲,點頭道:“也好,芸娘從小嬌貴,與其讓她受苦,此刻死了也算解脫。”

“對不住。”

聽到薛鸝的話,趙郢抬起頭盯著她,說道:“你是對不住我。”

他的目光落到薛鸝隆起的小腹上,繼續道:“我不怪你,如此也好,你沒有嫁我,便不必被我牽連,同我一起赴死。你能好好活著,我也少了份罪孽。在入軍營以前,我也是沒殺過人的。山河滿目瘡痍,百姓流離失所,一切非我所願。我與你們不同,他是我父親,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即便有錯我也沒得選,是生是死我們都站在一起。”

說到此處,他語氣頓了頓,說道:“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有些話一直沒機會講給人聽,在心底憋了許久,總歸是你欠我的,多聽我說兩句也不算委屈。”

“我知道。”薛鸝眼前有些發酸。“你還有什麼心願?”

“把我和芸娘的屍身帶回洛陽,葬在王府後山,她一直念著想回家,我答應她的話沒做到,隻能托你來辦了。”說到此處,趙郢眼眶發紅,頭也跟著低下了。“墳前……栽石榴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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