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玠是個時刻要保持清醒的人,飲酒也隻是點到為止,薛鸝從不見他醉過,聽到侍者的通報,她也覺著有些新奇。簡單地整理了儀容後,她便跟著侍女去了宴賓的大廳,很快便在其中找到了魏玠的身影。
魏玠微低著頭,一隻手扶著書案,一隻手端著酒盞,已經醉到麵色酡紅。一圈人圍著他,哄笑著向他敬酒,魏玠依舊禮數周全,隻是眼神已經變得茫然,低聲問了幾句什麼,身旁人不知說了什麼,他便繼續飲酒。
薛鸝悶不吭聲朝他們走過去,才聽魏玠含糊不清地問:“鸝娘在何處?”
“飲了這酒,蘭璋便能見到你家夫人了。”
“再飲一盞,我們定不說假話。”
言他又毫不猶豫地將酒盞往唇邊送,趕來的薛鸝將酒盞奪過,哄笑聲立刻停了,而後戲弄魏玠的幾人訕笑著彆開目光,都不敢去看薛鸝的眼神,急匆匆說了幾句喜慶話便各自推脫著起身,將醉得一塌糊塗的魏玠留給她。
魏玠的臉色紅得像暈了團胭脂,見薛鸝來了,他便閉上眼,像被抽去了骨頭一般,直接朝她懷裡栽過去。
薛鸝歎了口氣,讓晉青攙扶著將魏玠帶回去。
等到了院中,薛鸝便遣散了侍者,獨自攙扶魏玠,然而沒走幾步他便腳步踉蹌著栽倒了,連帶著薛鸝也壓到了他身上。好在身|下是草地,沒有讓他摔出個好歹來。
薛鸝並沒有惱火,她撐起身,笑道:“你不是最不喜歡將衣物弄臟,這回怎麼還自己躺著不起來了?”
回來的路上,她聽晉青說,魏玠知曉不少人想趁此機會灌他酒,早命人對自己的酒動過手腳,隻是萬萬沒料到他酒量這般差。除了與他不合的同僚以及梁晏,敢灌他酒的人實在不多,誰曾想竟也能讓他醉得如此狼狽。
“鸝娘。”魏玠沒有回答她的話,像個傻子似地喚她名字。
薛鸝拉了他一下,沒有拉動,於是兀自起身道:“你若再不起來,今夜便在這海棠樹下睡,總歸你從前總說要埋在樹下,此回也能提早適應此處的風景。”
薛鸝說完便真的要走,卻被魏玠扯住了裙邊。他撐起身,低著頭沒有看她,亂發垂在額間,低低問道:“你去哪兒?”
“我要回屋去了。”薛鸝想著若他不起身,先進屋倒杯茶水拿給他也是好的。
“可我還在這兒……”魏玠抬起了頭,麵色茫然,語氣似乎還含了幾分委屈。
“我把你丟下了,不成嗎?”她蹲下身,魏玠立刻靠了過來,腦袋埋在她肩頸處,溫熱的呼吸鋪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激起一陣奇異的感受。
“薛鸝,你沒良心。”魏玠的聲音發悶,一隻手扣緊她的腰,另一隻死死地攥緊她的衣角。
薛鸝也不是第一回被魏玠控訴沒良心了,反而坦然道:“是啊,沒良心,為什麼不能丟下你。”
樹上掛著角燈,有飛蛾繞著角燈飛舞,風吹過,一樹的繁花與角燈搖晃起來。
魏玠仰起頭,搖動的光影落在他臉上,他的眼眸似乎盛了一汪透亮的清泉,晃動著隨時要流下來。
“我是你的。”
他眼睫顫了顫,重複道:“你不能丟下我……我是你的。”
薛鸝心上突然一軟,伸出手臂抱住魏玠,輕笑道:“知道了。”
而後她又說道:“魏玠,你過幾日去上朝定會被人笑話。”
薛鸝也不知道魏玠喝醉了在想些什麼,隻聽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地開口道說:“那我殺了他們。”
這一回倒是薛鸝沒了聲,無言了好一會兒,才拍拍他的後背,嚴肅道:“下次莫要飲酒了。”
——
翌日一早,薛鸝醒來的時候,魏玠已經早早醒了,卻不像往日一般穿戴整齊坐在書案邊。
她睜眼看向魏玠的時候,他正弓著身,一隻手撐著額頭,淩亂的發絲遮住了他的麵容,薛鸝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出他煩躁又懊惱的語氣。
“我日後不會再飲酒。”
薛鸝一大清早被他的語氣逗笑,安慰道:“在我麵前可以。”
魏玠皺起眉,扭過頭看向她,對上她的眼,又歎了口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