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了雨,淅淅瀝瀝的直到巳時才停。
紅牆碧瓦上站著零散幾隻麻雀,低頭啄著被雨水打濕的羽毛。
不遠處樹枝輕晃,一道純白的身影突然竄出。
通體雪白的小貓踩在狹窄的紅牆上如履平地,徑直的衝向麻雀所在之處。
“啾——!”
麻雀頓時嚇得翅膀胡亂拍打,一連飛起好幾隻。
爪子撲了個空,小白貓動作一頓,隻慌亂中按住了幾根羽毛。
再定睛一看,麻雀哄然而散,用力拍打著翅膀顫顫巍巍的到另一側的牆上。
豆大的眼睛謹慎的盯著小白貓。
小白貓尾巴失落垂下,淡藍色的貓瞳中閃過一抹無奈。
捕獵又失敗了。
雲洛亭心下歎了口氣,穿書都快一星期了,還是有些不太習慣這個身體。
不久前,他還在家裡為幾天後的春節做準備,坐車回家的時候堵車,便拿手機看打發時間。
講的是出身尊貴的主角修煉成神,一路順風順水各路高人紛紛伸出援手,最後一統修真界的故事。
枯燥無味,內容也沒什麼意思,倒是反派的設定很有亮點,隻是描寫的筆墨太少。
出場都在後期,連名字都用‘魔尊’代稱。
雲洛亭隻看了一半便關了手機,這時路口突然竄出來一輛車,兩車相撞的瞬間,心口劇痛傳來,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貓。
遠遠地看見與書中同名的太子受封場麵,雲洛亭這才意識到自己穿進了那本修真文中。
成了宮中一隻流浪貓。
剛穿過來時身體孱弱,有次出來找吃的,被太子瞥見,太子當即下令讓太監把他抓起來打死。
要不是他跑得快,命都沒了。
太子這種心境的人,能當主角也是奇怪。
雲洛亭隻能暫避鋒芒,躲的更加謹慎。
在牆上站了會,順道清理了身上沾上的羽毛,找了個避人又能曬到太陽的地方躲起來。
昨天下雨,樹葉上也有不少水,他剛才在樹枝中躲著,難免會弄到身上。
毛毛沾了水,有些不太舒服。
雲洛亭在琉璃瓦上趴了許久。
等著正午的日光很暖身上的水汽。
安靜的殿內響起腳步聲,雲洛亭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看見對方樣子時,他頓時愣住。
太子怎麼會在這?
這裡宮殿偏遠,人跡罕至,連打掃的下人都不會過來,太子來這做什麼?
而且,身邊連個侍奉的太監都沒帶,以往撞見,太子身側光是侍衛都有數十人。
沒等雲洛亭想明白,殿內走出個太監,諂媚的向太子行禮,“奴才已將主殿打掃乾淨,殿下請。”
太子微微昂首,徑直的走入殿內,隨口問道:“裴玄遲呢?”
太監指了指旁邊的院子說:“在偏殿候著呢,殿下放心,人跑不了。”
太子點了點頭,又道:“準備的如何?”
太監笑著說:“都準備好了,一會奴才去給他送些水米,保他在取眼睛的時候不會昏厥喪命,隻等酉時一到,殿下便可動手。”
太子隨手丟了塊玉給他,“做的不錯。”
“奴才謝太子賞。”太監雙手接過,笑得嘴都何不攏了。
兩人走進殿內,再說的話雲洛亭也聽不清。
不過憑這寥寥幾句,倒是讓他想到原文中的一段劇情。
主角原本天賦一般,仗著皇帝的寵愛成了太子,不久之後便擁有了一雙靈眼,之後修煉一路順遂。
靈眼本是天生的,但主角這雙靈眼,應該是挖了彆人的眼睛煉化成自己的。
原文隻是一筆帶過,可能也是默認主角得到任何機緣都合理。
現在看來……
這個破爛的殿內,住著的應該就是那雙靈眼原本的主人。
偏僻的年久失修的宮殿,磚瓦殘缺,牌匾的字模糊到看不清,院內雜草橫生,儼然是一幅廢棄的樣子。
住在這種地方,想必靈眼的主人日子應當不會好過。
已經落魄至此,還要被人盯著挖去雙眼。
且……太子本性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純良無害。
如果讓太子按照原文進度成長起來,隻怕以後的麻煩事還多著呢。
要是沒了那雙靈眼,太子修煉之路必定會出問題。
雲洛亭眯起雙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打定主意以後,雲洛亭起身順著牆沿向前,一路跑去偏殿。
偏殿相較於主殿院子更小,雜草也更多,雲洛亭挑了挑眉,不禁腹誹,剛才主殿那樣居然真的是太監打掃過的。
剛剛站定,還沒等下去,便看見有人從屋裡走了出來。
少年麵容清瘦蒼白,舉手投足間帶有些許無力,幾乎到了走一步停頓一下,身上的衣服看起來有些舊了,卻很乾淨,打理的一絲不苟。
按理說,這個年紀正是好動活潑的時候,少年看起來倒像是年過半百的老人,很是虛弱。
想必是那太監做了些什麼,為了取他這雙眼睛,儼然是已經布局很久。
事不宜遲,雲洛亭直接跳下牆沿朝著他走去,輕輕叫了一聲,“喵嗚——!”
聲音戛然而止,眼見著剛才的太監進來,雲洛亭邁出去的爪子又重新收了回來。
等一會,不能著急。
太監把東西放下便會走,他隻要等太監走了,把人引出去就好。
雖然隻是一時的,但……
總歸這一時的眼睛是保住了的。
太監看見少年出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誰讓你出來的?是不是想趁我不在跑?給我老實點!”
少年身形一晃,麵色又白了幾分。
太監見狀,鬆手的同時推了他一把,“罷了,今個兒有貴人,奴才可不敢與您為難。”
少年本就十分十分瘦弱,被推的站不穩,跌倒後又一頭撞在樹上,看樣子撞得不輕,隱約間傳來悶哼,隨後便沒了動靜。
太監見自己失手將他推倒,沒有任何慌張,反倒是啐了一口,怒罵道:“裝什麼呢?趁早站起來,真當自己是皇子了?一個災星罷了!還想著有人會管你死活?”
雲洛亭蹙起眉頭,皇子?
本來以為是犯了錯被關起來的下人,沒想到居然是皇子。
眼前這個奴才,囂張的爬到主子頭上去了。
見他還不起來,太監嘲諷道:“真當自己是主子?陛下賜你宮中偏僻的南陵殿還不知是何意?”
“這南陵殿旁就是白室,知道那是什麼地兒嗎?宮中專收死人的地方,時候到了一並送去亂葬崗。”
“你倒是命硬,這樣都還不死。”
“這話又說回來,要不是你這條命與太子殿下命格交錯,不能由旁人乾涉生死,隻怕陛下早就一尺白綾,一杯鴆酒了結了你。”
……
雲洛亭離的很近,這些話也一字不落的進了他的耳朵。
他心下不免驚詫,這太監竟是絲毫不遮掩,直白的詛咒皇子去死?!
太監如此態度,想必小皇子被這樣對待也不是一天兩天,這樣都沒人管嗎?
縱使消息閉塞,外麵也未必半點消息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