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論題襄括了各個方麵,包括政治、農事、水利、商貿、律法等,題目深入基層,很容易考察出來學子們究竟有沒有真材實料。
九月十日,聞公國第一次科舉正式開始。
報名參考的學子共計六千四百人,囊括了天下十三州人士,其中大部分都是北方人。這已經是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因為人數之多,元裡也準備將錄取人士從原來的六百人變為一千人。
考試當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秋風徐徐,不冷不熱。學子們坐在廣場之中,人人麵前擺了一張桌幾,上麵放著筆墨紙硯。這些筆墨紙硯均由聞公府提供,學子們進入廣場之時也要經過簡單的搜身,防止攜帶小抄。
廣場四方則由汪二領兵駐守,十步一個身披盔甲、腰駐大刀的士兵,牢牢將學子圍在中間。而在廣場中央,也有由幽州兵組成的巡邏隊伍,時不時從學子的桌幾前走過,雙眼如火炬一般掃過每一個學子,監督是否有人行違禁之舉。
這樣的安排,讓整個廣場都被凝重、肅然的氣氛所籠罩,學子們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隻敢看著眼前的桌子,手心裡緊張得直冒虛汗。
等到大鼓被敲響,早已準備好的侍從們立刻將科舉題目發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中。
答題時間一直到傍晚,待到答題結束,學子們便可離開,有提前寫完題目的學子也可提前離開。
學子們將題目看完,或皺眉或沉思,又或者麵露焦躁之色,眾生百態,令在前方端坐著監考的劉驥辛、周公旦、相鴻雲和郭茂四人都覺得很有意思。
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學子在麵前振筆直書的畫麵,如此壯觀又新奇的一幕,他們覺得即便是看上一天也不會覺得無趣。
王謙之也拿到了自己的題目。
將題目看完,他便將心放回了肚子中,不由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
和他想的一樣,所有的題目之中隻有一道經文題,其餘的都是算術題和策論。
經文題並不難,算術題的前幾道也算是基礎,看樣子聞公考慮到了大多數的寒門子弟,將難度適當放低了一些。
王謙之將這些題目迅速做好,目光轉到了策論題目上。
他有三道策論題要答。分彆是一道律法題、一道民政題,還有一道軍事題。
律法題是一道民間案子,讓王謙之寫如何斷案判刑。這對王謙之來說並沒有難度,他是一個法學推崇者,相比如孔子儒學,他實則更喜歡以法治為核心,早已將北周律法記牢於心中。
民政題同樣不難,問的是賦稅相關。若不是深入了解過底層的人,必然對這道題手足無措,但還好王謙之前些時日補過,倒是知道如何去答。
這兩題並沒有占用他多少時間,很快,王謙之便看向了最後一題∶如何對待幽州內的烏丸人與長城外的匈奴人。
這是一道很“大”的題目。
很容易寫得大而空泛,看似有許多能寫之處,實則都是廢話連篇。如何對待烏丸人和匈奴人?還有人比聞公和大將軍更知道怎麼對待他們的嗎?
沒有。
即便是有,也不該是他們這些連戰場都沒上過的學子。
王謙之的毛筆停駐良久,沉思如何寫這一道策論。
他們這些毛頭小子麵對這道題,無論怎麼寫都是虛的。顯然,聞公問這道題目也並不是想從他們這裡得到有用的建議。
既然考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得到建議,那麼便是為了試探他們的態度了,試探他們對烏丸人和對匈奴人的態度。
那該是怎樣的態度呢
王謙之隱隱覺得自己抓住了一些苗頭。
忽然之間,他聽到前麵傳來了一陣異動,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王謙之抬眸往前一看,便看到了數日之前從周公旦府中離開的那兩位同僚大人從另一側走來。見到他們,劉驥辛周公旦等人起身行禮,態度恭敬。
王謙之瞳孔一擴。
刹那之間,他便明白了這二人的身份,他們哪裡是周大人的尋常同僚,分明是聞公元裡與大將軍楚賀潮!
心臟怦怦跳快,王謙之心情浮動,在元裡看過來前他連忙低下了頭,努力平複下了心情。
這麼一打斷,再次看向最後一道策論題時,王謙之突然明白該怎麼回答了。
就像他想的那樣,這道題考的並不是他們能給聞公什麼有用的建議辦法,而是考他們對待烏丸人和匈奴人是什麼態度…不,更準確的說是對待烏丸人該是什麼態度。
按理說,烏丸人臣服北周,應當對其安撫馴化,使其成為北周的子民。但這道題中卻將烏丸人和匈奴人相提並論,這說明在聞公心中,是不是將烏丸人看得和匈奴人一般呢?
而怎麼對待匈奴,所有人都知道“非我族者,其心必異”。
若是作為北周的臣子、北周的學子,那麼王謙之顯然會用北周朝廷會做的方式來回答這道題。但他現在考的是聞官……是聞公國的官員,而聞公,好似並不願意看到收服烏丸人這般的回答。
王謙之閉了閉眼,下定了決心。他將毛筆蘸墨,抬筆寫下第一行字。
烏丸為周之臣,理應存撫,使為周用。學生愚鈍,私謂烏丸人猶外事,尚存狼子野心……
大
傍晚酉時初,霞光染紅了半邊天,皮鼓敲響三聲,答卷時間結束。
最後一批學子終於放下了筆,看著侍從糊上了他們的名字,將紙卷收攏而去。待此時,科舉便徹底結束,學子們也能回去了。
學子們或平靜或失落,三三兩兩極為不舍地離開了廣場,回到了暫時的住處。即便是考完了,他們也沒打算就此離開鄴縣。
因為就在一個月內,他們的成績便會由聞公府的人正大光明地張貼在官府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