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伊諸穀研平治也倫步
流鏑馬比賽是在這個周末,這是不會變的。節日祭典就是跟東升西起的太陽沒有區彆,它不會因為人的意願而轉移。預賽又重新開始,隻會擠著練習的時間,讓流鏑馬表演越來越倉促。
對於虎田達榮來說,這都是無關緊要的。
隻是推遲了賭局展開的時間。
一般來說,都是在預賽結束,確定流鏑馬表演者身份後才開始下注,也是在那時間才開始收錢營業。前些年都是甲斐玄人在表演,百發百中,這讓賭局辦得沒懸念,沒意思。去年的時候,虎田達榮還有和她同夥的幾個人移動了靶子,才讓甲斐玄人弄偏了一靶。不過反響很好。於是虎田達榮也想著今年再搞點事情,結果事情搞到一半,自己倒是攤上一些事情了。
被催債了。
谘詢費這種東西給過一次之後,虎田達榮已經知道怎麼操縱了,也不覺得特彆難,當賭局辦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好的時候,虎田達榮再也不願意接受原來簽訂的「要每年固定支付10%谘詢費」的霸王條款,於是拖欠了。拖欠了一年兩年之後,原本擔心會被找上門算賬的緊張忐忑也慢慢隨著時間消散了,但是今年終於還是找上門了。
還是被一個陌生少年通過寄回家的信給發現了。
虎田達榮就擔心這個少年太聰明,幸好他就是個有點聰明,本質上還很天真的孩子。虎田達榮見他安心住在自己家裡之後,就知道夏目羽久一定吃定自拿他不能怎麼辦,但是虎田達榮可不是那些被人看到弱點就畏畏縮縮,俯首帖耳的人,當天她就想到要殺了夏目羽久。
隻是夏目羽久是從甲斐玄人那邊過來的。
甲斐玄人也是知道他的消息。
若是夏目羽久失蹤,或者被殺,那麼第一個調查對象就是虎田達榮,因此這事是不能夠太急,反倒是得好好籌謀一下。
畢竟在攻擊甲斐玄人上,她並不是唯一出手的人。
虎田達榮這人比起說城府深,倒不如說她心機重。就是這一點,她能夠嫁入虎田家成為虎田直信的第二任妻子,逐年染指虎田家經營權,並且還把賭局的幾個亡命徒管得服服帖帖的。但她為人刻薄冷淡也是落在他人眼睛裡麵的。
養子虎田義郎不喜歡她。
繼子虎田繁次也畏懼她。
原本虎田達榮想著有一天她可以把虎田家產全部拿在手上,也就不用想著討好拉近兩個便宜孩子。但她今天卻偏偏想出了一個和他們搞好關係的辦法。
這還是虧得她被催債才想出來的。
一億日元對她來說,不是拿不出手的錢,但是是會割了她兩年的營業額。雖然這是在花錢保命,用錢消災,但是虎田達榮舍不得這錢,如果能從其他地方拿出來抵,就最好不過。
在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後的第二天,虎田達榮在報紙上看到了一則綁架案。這給虎田達榮一個啟示——這一日元可以讓讓虎田家自己掏出來。虎田家不是日本超級富豪,要比上鈴木財團,或者是金權世界頂端家族來說,絕對是不夠格的,但也有很多資產。一億日元是幾件古玩收藏的價格——多,但不傷及根本。
虎田達榮議一開始的計劃是綁架自己,自導自演,受害者和施害者打配合,還能夠怎麼不方便。但虎田達榮轉念一想,在一個家族裡麵綁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哪怕是家中女主人,也沒有說服力的。虎田直信難道不能再娶一個年輕漂亮又溫順的女人嗎?他們兩個人之間並沒有所謂的愛情,而是成年人中的「合適」,虎田達榮合適當一個家門的女主人,僅此而已。
那麼還有誰可以綁呢?
虎田繁次,虎田家的次子,也是虎田達榮的繼子?
他是虎田直信的親生兒子,但是虎田直信也是真的看不起他。這樣的父子情跟他們的夫妻關係都像是塑料做的一樣,又虛假又真實。
剩下的隻有虎田義郎,那是虎田直信姐姐的兒子,要比起虎田繁次來說,虎田義郎是未來的繼承人。他是更好的選擇。
於是,虎田達榮便這樣想出了一個辦法,雖然最終是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中間要多走一步。
走的是什麼?
虎田達榮想過打個溫情牌,讓手下綁虎田義郎,但是自己去救他,感動虎田義郎拿錢去救她。這樣既可以解釋為什麼綁的是虎田達榮,還可以保證綁架案可以繼續執行。
不過虎田達榮這個想法隻有一瞬。
那個人都敢為龍尾景拿到那個流鏑馬表演者的身份,偷襲甲斐玄人這個全村都喜歡的大好人,這個人的良知就是有個限度。有些人表麵是個老實人,是個好人,但是隻要牽扯到自己的利益,多殘忍的事情也願意做。這種人不是真的好人,而是還沒有讓他去做殘忍的事,所以看不出來。
那麼虎田達榮就不會相信,那個人真有良心這種東西。他也許以為自己有,但虎田達榮見多了這種不自知的年輕人——以為這沒什麼的,就去乾惡事的毫無信仰信念的人,這種人便是不可相信的。
惡人不會相信惡人。
可要想像大鬼控製小鬼,那就要惡得過小鬼。
虎田達榮有虎田義郎,虎田繁次,本間綾華和龍尾康司四人聯合起來在甲斐玄人馬邊放煙花的證據,還有他們四人聯合密謀的證據。這還得多虧虎田繁次這個人。
虎田繁次是個藏不住心裡話的人,到現在還有記日記的習慣。他甚至還把他們討論害甲斐玄人摔下山崖的事情,是否要自首的事情寫了下來。這個都被虎田達榮記住了。在虎田繁次離開家的時候,虎田達榮就把那筆記本給拿了出來,用拍立得取了幾頁當做威脅的證據。
虎田義郎並不是敢作敢當的人,跟虎田繁次是不同層次的外強中乾。繁次是害怕警察調查,想要乾脆去自首,而義郎則是害怕被追究責任。所以,虎田達榮說自己現在急需用錢的時候,要他配合自己實行綁架案,虎田義郎就屈服了。
另外,虎田達榮也跟他們說明白了,她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完全是因為夏目羽久。他過來的身份是調查甲斐玄人的案子的,率先就發現了虎田繁次的奇怪之舉。
虎田達榮說道:“我可以不說,但是他也有一張嘴。你們相信一個有警察背景的叔叔的孩子會為了你們隱瞞真相嗎?”
虎田達榮不相信自己幫了夏目羽久,他就不會告訴彆人自己開了賭局。同理,她這話落下來之後,虎田義郎和虎田繁次也知道,他們能讓達榮不開口,但是夏目羽久必須死,尤其是羽久有和龍尾景有一比高低的能力。他們好不容易讓甲斐玄人不能上台,現在多來一個夏目羽久,那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從虎田達榮的表情看得出來,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夏目羽久。但她這個時候隻需要繼續借刀殺人就好了,根本就沒有必要刻意介入其中。
在假裝自己被抓的時候,虎田達榮終於有閒情打開夏目羽久藏在榻榻米之下的信件。那信件很薄,大概隻有幾頁紙,達榮想過可能是她簽合同時用的複印件,她那時候還向□□借過一筆資金,雖然她當時一有錢就還回去了,但是這一筆錢不好解釋——她沒辦法解釋為什麼突然間需要五千萬日元。
信封封口是有拆開的痕跡。
這驗證了羽久確實有看過文件。
虎田達榮打開信封的時候,心情很閒適,最後還是她贏了,既拿了一億,還拿捏虎田家兒子的把柄,並且借用他人之手除掉夏目羽久。然而,她檢查信件的時候,發現裡麵裝的是白紙。
“……”
虎田達榮當即就後悔了。
她應該就在現場檢查完信件才出門的。
她太相信羽久就是個心眼實的單純孩子了,就是有點小聰明,也不能比得上自己那種老練的人。達榮是看著羽久把信件藏在榻榻米之下,之後一直都沒有動過那封信件。如果那封信是假的,那麼昨天的信也沒有帶遠,應該還放在虎田家的某個地方。
虎田達榮和繼子繁次取了聯係。
“你們對付夏目羽久了嗎?”
虎田繁次比義郎好控製。
從小到大都是好控製的,彆看他敢反抗他爸,對學業事業都消極應對,但那是用的敗者嘴臉。隻是他爸不愛管,所以虎田繁次還以為他爸服輸了。要是他爸不給他錢,不給他吃喝,他大概三四天後就會離開宅男生活,被社會磨成消極的社畜。
繁次十分害怕虎田達榮。
她問什麼,他也答得乾脆。
“那個……那個孩子被我關在馬廄裡麵。”虎田繁次說道,“這是大家的想法。你沒看到那個孩子箭術有多好,馬一路像風一樣地跑,他靶靶都射中紅心,不到十幾秒就全中了,不帶一點猶豫的。景學長看到他這騎術和箭術,表情都變了。我們就知道這個人要壞事。”
虎田達榮也不知道那四個小輩怎麼這麼迷龍尾景,為了給他鋪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也沒有聽說龍尾景對他們多好過。虎田也見過那個小輩,總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對誰軟聲細語。
虎田達榮也不想管。
“你們打算怎麼辦?打算把人關到預賽結束嗎?”
虎田達榮是故意問的。她整個人的心都在催著他快點告訴自己,要怎麼解決夏目羽久。然後她暗地裡透點方法。但是,虎田繁次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虎田達榮不耐煩起來,但是還要繼續演,說道:“你們不會是想要殺了那個孩子吧?那可是一條人命,你們想不能害死甲斐巡警,還想再害一個人嗎?”
虎田繁次更是結結巴巴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虎田達榮已經猜中他們的意圖了,於是開始煽風點火說道:“你們沒有這麼想就好了。我也是一時間情急,才會讓你們幫我借家裡的一億日元,這件事你們知道,我的把柄也是落在你們手中了。所以,我不會害你們的,多傷一條人命是沒有必要的。”
“嗯……嗯。”
“你要小心點。人在馬廄那邊關一整天也沒有關係,但是,要小心點啊,秋天天乾物燥,周圍又全是易燃的落葉和芒草,要是不小心燒起來,你們不想傷人,也會傷人了。而且,火隻燒一個地方也會很奇怪。要是被查起來的話,也會覺得特彆奇怪,以為是故意縱火。你知道嗎?”
“我當然明白。”
“義郎那邊怎麼樣?你爸什麼時候見到義郎?”虎田達榮算著時間,說道。
“沒有。哥一說,就叫他去取錢了。”
虎田達榮聽得眉頭一皺,說道:“你爸現在還在醫院吧?”
“對。哥在電話上說了,還專門跑到醫院裡麵跟爸再說一遍。”
虎田達榮算了一下時間,虎田義郎說這話的時候,可能應該還是在病房裡麵。這不是把人頭直接送到警察麵前嗎?虎田達榮不知道這是他們真的笨,還是故意耍她。
“你哥去之前,做了什麼準備?”
有沒有起碼在地上打個滾?破點血?
虎田繁次點頭說道:“有,他帶了一個很大的錢袋子。”
“然後呢?”
“然後?”虎田繁次愣住了,說道,“沒有然後?您想要什麼然後?”
虎田達榮抓著頭發,說道:“你覺得甲斐巡警是蠢的嗎?”
“他人應該不笨。”
虎田達榮真的想說他們蠢,但是這個時候發脾氣就是在浪費時間,說道:“他應該猜到義郎可能造假了。”
“他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
要被人綁架的人身上沒有一點灰塵和皺褶,難道對方是客客氣氣的?你還有
這種事原本就不該和警察說。
為什麼?不僅僅是不想把警察牽扯進來,把事情鬨大,還有周圍有人在的話,人容易冷靜下來思考,就沒有那麼容易騙了。
“我們現在回家去,少不了要被痛罵一句,為了拿家裡的錢,什麼主意都想得出來。”虎田達榮想得飛快,說道,“你們不要急著把錢送去‘匪徒’那裡,你讓義郎拿回家,把錢藏在一個地方,然後在家裡麵放一把火。”
“放、放火?”富田繁次瞬間結巴了,“為什麼要放火?”
“把錢燒了。”
“燒什麼?真的要燒嗎?”
“把錢藏在一個地方,然後準備同樣數量的玩具幣,然後放火燒了。”富田達榮寧願被罵,也不願意舍棄那一億日元。家裡被燒了一半也沒有關係,本來這家就不是她的。而且這種老屋是有保險的。
“那爸說這火是怎麼燒的,怎麼辦?天乾物燥嗎?”
虎田達榮覺得真的明白為什麼虎田直信不要他作為繼承人,他的腦筋比他哥義郎還不會轉:“你知道什麼叫做煤氣泄漏,引發火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