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在跟著我,以後我也不會和你繼續出任務。”是韓讓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
“為什麼?”
薑月皎躲在廣告立牌旁邊,悄悄探出一個小腦袋。
發出疑問的是基地一個很漂亮的女幸存者,她很強,精神力強度高,經常在任務當中殺死不少蟲子,有她在的隊伍,拉回來的物資都要多一些。
她有著利落的短發,完美的身材,混血的五官,渾身充滿了爆發力,是基地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就是這樣的人,才有資格追求他吧。
躲在廣告牌後麵的她這樣想。
她又伸手摸了摸揣在懷裡的手套。
這種給喜歡的人送手套的方式,果然很沒有競爭力……
她學了很久。
氣溫低的時候,韓讓還在用皮革手套,因為經常出任務,冰冷的皮革摩擦著他的手掌,有時候她去送藥,看見他手上開裂的凍傷,才想到要做一雙手套。
然而毛線很少,她好不容易買來的毛線,也是之前幸存者找到的毛衣,拆了之後才得到的材料。
沒有合適的毛線針,就自己削木棍,打了好幾個晚上,才做好的手套。
韓讓需要的是一個有力的夥伴,可以在生死關頭成為他的助力的人,而不是一個又啞又沒用的拖油瓶。
“我喜歡你,讓。”女幸存者很直接,“你現在對我沒感覺,我可以等。”
韓讓背對著薑月皎,她看不清他的臉。
兩人又朝巷子裡走了幾步,對話的聲音逐漸變得零碎。
她要是跟上去,就沒有彆的地方可躲。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顧易星的聲音忽然響起:“小皎,你在這裡做什麼?”
薑月皎急忙轉身,拉著顧易星往自己這邊湊了湊,想用廣告牌擋一擋,然後比劃手語:“沒什麼,我路過……”
顧易星:“路過?那你一副做賊的樣子?”
他往巷口瞥了一眼:“那不是基地女神嗎?那個男的是誰?”
薑月皎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認識他們。”
顧易星大概是相信了她的說法,吹了一下手上的傷口:“我聽說你最近買了一件毛衣,給我打個手套唄。”
他微微皺眉:“我手都乾裂了。”
護手霜是極其珍貴的東西,顧易星雖然經常出任務,存款也不少,但是日子過得比薑月皎還拮據。
他說雖然上麵在造飛船,但是到時候會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畢竟當初盤古號離開的時候,就沒有帶走所有的人。
E基地一開始隻是個小基地,盤古號離開之後,越來越多的零散幸存者了來到這裡,將這裡打造成了人類最後一片集聚地,人口也越來越多。
正在打造的主宰號的空間比盤古號小多了,說不定到時候船票也會千金難求。
“我現在拚命賺錢,以後就能帶著你一起走了。”顧易星笑起來的時候,清俊的臉上沒有半分絕望,好像明天真的很光明,“你懂的,上麵需要疏通。”
“不過我這次出任務,找到了一家鞋店,我替你挑了一雙棉鞋。”他從包裡拿出來,“這樣你就不會凍著了。”
“不過有些可惜。”顧易星露出失落的表情,“之前說這個任務點有可能有營養劑,你之前被困那麼多天,身體沒有恢複,如果能找到一些維生素K的藥,對你會好很多。”
“謝謝你,”她接過鞋子,“沒關係的,隻要你安全回來就好。”
顧易星保證:“你放心,我這幾天多接一點任務!實在不行,就湊點錢去買一些來。等我找到了,就送到你家去。”
“沒事的,”薑月皎一邊應付這顧易星,一邊分神想要注意那邊的情況。
等她在轉過頭看巷口的時候,隻能看見韓讓和女幸存者的身影靠的近了一點。
女幸存者似乎給了韓讓一個什麼東西。
而他拿了過去。
她微微低眸,有些失落。
是啊……
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總歸是比她和韓讓的距離要近一些的。
以前那些追求者不是沒有被韓讓拒絕的,而這個女幸存者或許是不一樣的存在。
有些喜歡,是表麵上說著討厭的。
而他接受了女幸存者的東西……
她懷裡那個手套,就顯得有些可笑。
“嘶——”
薑月皎回過神,看見顧易星微微皺起的眉頭,有些擔心地問他:“你怎麼樣了?”
顧易星笑了笑:“沒事,就是碰到手上的傷口了。”
“我可是基地超強的覺醒者!”
他咳嗽了一聲:“嗯,僅次於某韓。但也是很強了!”
是顧易星救了她。
他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和她做朋友,和她說話的人。
她的心裡難受,看見韓讓和彆人在一起的畫麵,也沒了之前的心情。
她的頭埋得低低的,手指捏緊了懷裡的東西。
半晌,她抬起頭,之前的失落已經不見,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彎月。
薑月皎比劃:“那這個給你。”
顧易星接過手套,因為被少女保護地很好,上麵還有些許溫度。
“給我打的?”
薑月皎低聲“嗯”了一下,她不想讓顧易星看出自己的失落,在看過去的時候,女幸存者已經走了出來,而韓讓還站在巷口。
陰影遮住了他輪廓分明的臉,隻能看見一雙修長的雙腿,勁瘦的腰身,往上是落在黑暗中的模樣,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還站在巷口,隻是一個影子,都讓她的心裡帶著些酸澀。
顧易星摸了摸她的頭:“沒想到你早就想要給我打手套了啊。”
他看了幾眼手套,又帶了上去,嘴角是抑製不住的笑:“真好,我很喜歡。”
她已經笑不下去了,隻是說:“我們先回去吧。”
或許以後在酒館裡再聽到韓讓的名字,就是他和女幸存者在一起的消息了。
而她從始至終,隻是一粒無法靠近他的卑微的塵埃。
她和他的距離那麼近,又那麼遠。
一步之遙,天壤之隔。
……
熟悉的旋律過了一半,淩燃低頭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眼睛有些微紅,一直都明亮帶著光芒的眼睛,此刻顯得晶瑩閃爍,淚光折射著光線,讓她帶著一種淩虐的美感。
但他隻覺得心疼。
旋律逐漸步入輕快,她微微抬頭,笑著說了一句沒事。
然而就是這樣的笑,仿佛觸動了他記憶深處的某個節點。
潮水般的畫麵湧來,那些畫麵仿佛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在瑩白的燈光下,在星辰之上,和她此刻的笑貼合在一起。
他微微收緊了扣住她的修長手指,舞裙揚起,穿透星光。
音樂平緩,而她緊貼著他,裙擺在旋轉間蕩開優美的弧度,如同一幅絕美的畫作。
他夢裡從未看清的人的模樣,和眼前這個帶著淚光的笑重合在一起,音樂進入最後的旋律,拉長的音調陡然墜落,帶著他進入深深的黑暗。
還是同樣的灰色調,隻有她有著鮮活的色彩,他站在巷口,計算力鋪張開來,將她虛弱而柔和的模樣記在內心的深處。
但她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他在拒絕彆人的告白,仍然分出了計算力探知著外麵的一切。
而她停了下來。
原來那樣的眼睛,那樣鮮活的色彩,不是朝著他而來的。
她站在廣告牌前,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是那個總是出現在她身邊的年輕人。
他穿著戰鬥裝,總是帶著笑,陽光又朝氣,和他的冰冷完全不同。
她大抵也是喜歡這樣的人的。
所以才會和他走的很近,而那個人看她的眼神,也帶著喜歡。
他知道她白天要維修基地,巡檢設備,所以如果有什麼事情,就會忙到很晚。
他在遠處的樓頂上坐著,看著她的燈光亮到深夜,最後一點點暗下去。
然後那扇小小的窗戶,也徹底關上。
隻留下高樓上冰冷的風,和遠處時暗時明的警示燈。
她才被解救出來,就連活動都很艱難,身體依然虛弱,在末日裡想要補充營養養身體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此恢複的時間也很慢。
而她依然熬到了深夜。
等她的燈滅了,他才跳下樓頂,回到自己那個冰冷而沒有生氣的屋子。
他喜歡黑暗。
然而更喜歡黑暗之外,那盞亮起的唯一的燈。
在毫無希望,漆黑一片的世界裡,是唯一的光芒。
他想,她在做什麼。
想象著她的模樣,想象著她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裡,一切都很好,隻是沒有他。
很快,他就知道她熬夜做了什麼了。
是她從懷裡拿出來的手套。
還有她的手語。
——是專門給那個人做的東西。
他還在奢望什麼。
巷口隻有他一個人,他還站在原地,看著她朝著那個人露出這樣的笑,捏緊的手指已經生疼,因為力道太重,傷口開裂,血跡滴落在地上。
而他毫無知覺。
不過是一點點血肉之痛,和心裡的那點痛比起來,又能有多少。
那個人救了她,她喜歡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隻是貪戀她的光,卻不能奢望得到這樣的光。
隻有沒有希望,才不會失望。
他和她的距離,遠不止一步之遙。
是他太貪婪了。
她的溫暖,她的笑,還有她的溫度,他曾經妄想得到的所有東西,都不曾屬於過他。
“淩燃?”
他回過神,懷裡的少女輕聲喚他。
男人沒說話,隻是更加貼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兩人的腳步步步相隨,兩人的距離極其貼近,他和她之間,已經不僅僅是一步的距離。
最後一個轉圈,他將她拉入懷中,上前一步,而她後撤。
音樂驟停。
細弱的音符流水般跳動而出。
他想,夢裡那個人,真是個傻子。
還是個膽小鬼。
但他不是夢裡的人,他已經失去過很多東西。
家人,朋友……
曾經的一切。
他也曾經一無所有過,有些東西,哪怕他拚命了想要去爭取,卻已經失去了爭取的機會。
然而她是他可以碰觸的。
比起那些已經無法挽回的東西,任何機會在他麵前,他都不會錯過。
一旦錯過,就是一生的遺憾。
所以,不管是天涯海角,還是一步之遙。
他永遠,都不會放開她。
樂調升高,他微微側頭,薄唇落在她的耳邊。
氣息灼熱,星辰璀璨。
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問:“你為什麼要和我綁定係統?”
最後一個樂章**,她感受到男人變化的情緒,因為舞蹈的動作,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悄聲回答:“因為……因為要想要治好你呀。”
他帶著她轉身:“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薑月皎當然明白,意味著他們永遠綁在一起,除非其中一人死亡。
她用這樣的借口,得到了他的羈絆。
她沒有回答,隻是沉默。
因為這樣的私心,無法告訴他。
在音樂停止的最後一刻,淩燃在她耳邊低語:“意味著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生死的儘頭。”
去他的一步之遙。
緊扣的雙手間裙擺落下,樂聲消失,然而他抓住她的手,卻遲遲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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