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裴名搬進來宋鼎鼎的房間之後,並沒有動過她屋子裡的家具陳設,就連那觀音畫像和貢品擺桌都原封不動的擺在原處。
桌上的半截紅燭照的屋內昏黯,燭火輕輕搖曳映在雲母屏風上,屋內死寂無聲,令人心中惶惶。
宋鼎鼎走在馬澐身後,聽見他變聲期的公鴨子嗓在房間裡回蕩:“裴姐姐?”
他一邊喚著裴名,一邊向著內室走去。
宋鼎鼎遠遠便瞧見內室擺著一隻寬大的木質浴桶,想來是裴名剛剛沐浴過。
難道裴名不應聲,是因為馬澐帶著她突然闖進來,而裴名正好在沐浴,一時間沒來得及穿好衣裳,怕壞了自己名聲,便先行躲了起來?
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連忙停住腳步,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一下馬澐。
小愛給她發布的任務,不光是給裴名送藥就完事了,還要獲得裴名的好感度+1。
如今她剛換了新身份,想得到裴名的好感,第一印象十分重要,馬澐莽撞闖進來就算了,可不能連累她也一起完犢子。
宋鼎鼎正要準備開口提醒,卻見馬澐突然向後退了兩步,瞳色中映出滿滿的驚恐:“血,血蛺蝶……”
她抬頭向前看去,便見浴桶旁滿地皆是蝴蝶的殘肢碎片,橙紅色蝶翅上隱約顯現神秘的暗色花紋,遠處望去像是連成了一片血色咒語。
傳聞血蛺蝶象征死亡,原是生長在無間地獄內的亡靈,蝶翼上帶有劇毒,活人觸碰即亡。
血蛺蝶又似水蛭,尤其喜愛吸食剛剛死去之人的新鮮血液,所過之處,無一活口。
看著滿地的血蛺蝶,宋鼎鼎有些慌了,要是裴名這個攻略對象死了,她是不是也永遠回不去家了?
她匆匆向前跑去,浴桶中不見裴名的人影,隻有整整一桶帶著濃濃腥味的血水,怎麼看怎麼像是凶殺現場。
“裴名?”宋鼎鼎彎下腰朝浴桶中撈去,眼淚啪嗒掉進血水裡,聲音越發脆弱:“裴名,你不能死……”
馬澐像是也反應過來了似的,他強忍住心底的恐懼,上前一起尋找著裴名的身影。
浴桶中沒有,衣櫃裡沒有,床榻下沒有……宋鼎鼎笨拙尋找著一切能藏身的地方。
馬澐見到處都沒有裴名,稍作冷靜些後,衝出門外往黎畫的住處跑去。
他前腳剛走,便有一把尖銳的匕首抵在了宋鼎鼎的喉頭上,她收住抽噎的動作,身體僵硬的聽著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你是誰?”
這聲音不大,但宋鼎鼎一下便聽出來人是裴名,她高高懸起的一顆心總算安穩落下:“我是黎公子和馬公子,選來侍候裴小姐的隨從。”
她說話時帶著微微的哭腔,裴名停頓一下,‘哦’了一聲收回匕首:“你哭什麼。”
他的聲音淡淡的,不帶一絲情緒的起伏,一如既往的輕描淡寫,仿佛天塌下來他亦是如此,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信任感。
宋鼎鼎擦了擦眼淚:“沒什麼,便是看見了地上的血蛺蝶,以為裴小姐出了什麼事。”
她是急傻了,忘記裴名是女主,除了玉微道君能傷害到裴名,便是全書的人都死光了,裴名也不會有事。
院子裡傳來接憧而至的腳步聲,那是馬澐叫醒了大長老府邸的丫鬟小廝,讓他們一起幫忙來院子裡找人。
宋鼎鼎正要喊一嗓子,告訴眾人裴名還活著,身後卻倏地伸來一隻修長玉白的手掌,一把掐住了她的後頸。
這隻手太過冰冷,冷到不像是活人能擁有的體溫,瘮得她身體本能的激靈了一下。
裴名將她拎進了暗道裡,薄唇緊貼著她的耳垂,將指尖輕抵在她的唇瓣上:“閉嘴。”
宋鼎鼎有些懵了。
裴名怎麼知道她房間裡有暗道?
還有裴名為什麼要躲進暗道裡,門外的人是來救他的,又不是來害他的。
她想要小心翼翼的問上一句,裴名卻沒給她這個開口的機會:“若我喊一聲非禮,你猜會怎樣?”
宋鼎鼎聽懂了,裴名這是在威脅她。
她現在可是女扮男裝,一旦裴名將這頂非禮的帽子扣下來,除非她親手扒掉自己的新馬甲,要不根本沒人會相信她的話。
看來,裴名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她閉上了嘴,找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蹲下身後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暗道兩側的牆壁上掛著蠟燭,燭火昏昏沉沉,她隱約透過燭光,看到裴名倚靠著牆壁,緩緩滑坐了下去。
裴名身上有很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稀薄的暗道裡顯得尤為刺鼻,她不喜歡這個味道,正想挪挪屁股往一旁坐些,便被裴名攥住了手臂。
“彆動。”他嗓音微微嘶啞,黑眸中似乎帶著些疲倦:“讓我靠一會兒。”
說著,裴名便將頭倚在了她的胸口。
宋鼎鼎:“……”
好家夥,這到底是誰非禮誰啊?
她垂頭看向裴名,裴名麵上的薄紗染著斑駁血跡,一雙眉頭緊蹙,鼻尖兒滲出薄汗,臉色顯得蒼白滲人。
雖說裴名是個女子,但她從未跟旁人這般親密依偎在一起過,此刻隻覺得心臟突突跳得飛快,恍若心臟病發作時的心悸窒悶。
暗道內寂靜到她耳邊全是自己清晰的心跳聲,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
“你叫什麼?”裴名輕聲道。
宋鼎鼎猶豫一下:“我叫阿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