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六十九個鼎(1 / 2)

許是沒有站穩,她身子跟著晃了兩下,手臂一沉,卻是黎畫扶住了她。

昏沉的頭腦,在一瞬間恢複清明,剛剛湧入腦海破碎的記憶,像是被粘在了巨大的蜘蛛網上,再難融合到一起。

宋鼎鼎站住腳,微微有些恍惚。

她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明明她的記憶力也不差,怎麼會想不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說話說到一半,被人打斷之後,突然就想不起來自己剛剛想要說什麼了似的。

黎畫攙著她的手臂:“不用擔心裴姑娘,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搖了搖頭。

這也不是第一次她這樣心臟抽痛了,裴名肯定是受傷了,要不然她不會一邊心臟疼,還一邊掉淚。

或許,裴名這次傷的還不輕。

以往她隻要沒親眼看到裴名受傷,或者不知情裴名受傷了,便不會有反應。

就像是那日在教堂裡,裴名被釘在十字架上已久,就在她頭頂上方的花窗上。

但當時因為她不知道他的存在,更不知道他受了傷,所以沒有任何痛苦的感覺。

直到血液順著十字架滴落下來,莊主提醒她抬頭往上看,她看到受傷的裴名後,才感覺到灼痛感從心臟向外蔓延。

黎畫見她堅持,便扶著她坐在了草地上:“那你在這裡坐一會,我用玉簡問問裴姑娘。”

聽聞這話,宋鼎鼎猶豫了一下。

其實她剛剛在給黎畫傳玉簡之前,便已經給裴名傳過了玉簡,她一口氣說了很多話,但他那邊沒有任何回音。

她總覺得他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才會沒辦法回應她。

雖然是這樣說,但這座山頭廣袤寬闊,想要找人並不容易,更何況裴名也不一定在山上。

現在除了傳玉簡,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宋鼎鼎點頭道:“行。”

她坐在漫山的野花之間,一雙手臂環繞在膝頭,蔥白的指尖相扣在一起,拇指不安的搓著食指指側的疤痕。

看著斷崖外雲煙霧饒的模樣,她想起方才自己走到這裡時,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絲熟悉感。

但記憶中,她從未來過這裡,這一路上在秘境裡更沒有見過類似的地方。

為什麼會感覺熟悉?

“裴姑娘,你能聽見嗎?”

黎畫清冷的嗓音令她回過神來,宋鼎鼎轉過頭看著他,視線落在他手中的玉簡上,微微抿住唇。

“裴姑娘?”

見玉簡那邊沒有動靜,他看了一眼宋鼎鼎,她臉上的淚痕還未乾,輕顫的睫毛沾著淚水,襯的她纖瘦的身影越發楚楚可憐。

在想到‘楚楚可憐’這個詞後,黎畫忍不住一怔。

也不知從何時起,黑黝黝的阿鼎像是精心雕琢的璞玉一般,變得膚若凝脂,唇紅齒白,臃腫的身材也漸漸出落的清瘦。

如今的阿鼎,倒是生的越發女相,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個纖弱女子。

懸崖處風寒,黎畫見她身子輕顫,從儲物戒中取出赤紅披風,抬手披在了她身後。

宋鼎鼎感覺身上一沉,下意識垂眸看向披風。

這披風顏色鮮亮,是囂張的焰紅色,她從未見黎畫穿過這樣的顏色。

他常穿白衣,就跟修仙界其他劍修一樣,隻是他的衣裳沒有任何紋理圖案,簡單到像是素縞喪服。

雖然看慣了他穿白衣,但她卻覺得這紅色跟黎畫更為相稱。

黎畫倒是沒注意她在想什麼,他久久等不到回複,正準備換一個玉簡,問問白綺這是怎麼回事。

沉寂已久的那邊,卻在此時傳來了裴名低啞的嗓音:“怎麼了?”

山崖邊冷風呼嘯灌過,宋鼎鼎卻將他的聲音聽清楚,她從黎畫手中接過玉簡:“裴小姐,你在哪裡?”

其實她很多話想問,問他是不是受傷了,問他剛剛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接她的玉簡。

但到了嘴邊,腦子便空白了起來,遲疑了許久,才問出了一句‘你在哪裡’。

聽見她的嗓音,那邊沉默許久,片刻後,緩緩答道:“傷口有些疼,我便先回去了。”

說罷,他又補了一句:“方才,我在沐浴。”

裴名的嗓音跟以往沒什麼區彆,隻是聽起來微微有些沙啞。

宋鼎鼎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沉思片刻:“裴小姐,你傷在手上,自己上藥有所不便,我回去幫你上藥?”

黎畫怕裴名為難,連忙開口替他解圍道:“阿鼎,你有這份心就行了,我覺得還是讓白綺給他上藥比較好,畢竟男女有彆……”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玉簡那邊淡淡的嗓音打斷:“好,我等你。”

說罷,玉簡便被切斷,那邊再沒有了聲音。

黎畫愣了一下,忍不住在心底罵他有病。

裴名不是已經將手腳上的傷口都愈合了,待會阿鼎過去給他上藥,那豈不是就要露餡了?

等等,露餡就露餡……跟他有什麼關係?

黎畫不禁歎了口氣。

或許是因為簽訂的契約,他必須要事事聽命於裴名,久而久之,竟是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習慣,遇到什麼事,都會下意識先替裴名考慮。

“你身體不適,這山路陡峭,我送你去。”

黎畫蹲下身子,示意她趴在他後背上。

宋鼎鼎上山時,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心臟陣陣襲來絞痛,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緩過來。

她知道黎畫如今恢複了些靈力,便沒有逞強,道了一聲謝,用手臂撐著草地,借力上了他的後背。

這是黎畫除了黎枝以外,背過的第一個人。

他以為宋鼎鼎再怎麼清瘦,到底是個男人,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定然也是不輕才對。

誰料背到身後,卻感覺像是背了一隻貓似的,根本感覺不到她的體重。

“阿鼎,其實你原來微胖的時候,也挺好看的。”黎畫走出兩步,忍不住道:“往後要好好吃飯。”

宋鼎鼎有些疲倦,臉頰貼在他肩後,半闔著眼,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她身後的赤焰披風,隨著呼嘯的風聲鼓動,聽的久了,便像是催眠曲一般。

原來黎畫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山下,聽見背後隱約傳來平緩的呼吸聲,他放輕了腳步,也放慢了下山的速度。

黎枝小時候,他常常要背著她上山砍柴,到了下山時,她便也會像宋鼎鼎這般,俯在他背後睡得香甜。

不知為何,有時候跟宋鼎鼎相處時,黎畫總是會下意識的想起黎枝。

她的眼睛跟黎枝很像,乾淨清澈,不染一絲纖塵。

剛剛她站在漫山的野花中,她披上黎枝送給他的紅披風,她俯在他身後熟睡,這些不經意的瞬間,都像極了幼時的黎枝。

儘管他知道這種想法很不好,既不尊重活著的阿鼎,也不尊重死去的黎枝。

但他偶爾還是會看著阿鼎失神。

黎畫背著她,沒有用靈力,沒有用輕功,便是一階一階的背著她下了山。

等到宋鼎鼎迷迷糊糊的醒來時,他剛好走到寺廟裡,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已經到山下了,我可以自己下來走路,這一路勞煩師父。”

她客套的語氣,倒讓黎畫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將她放在了寺廟外:“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裴姑娘……”

他搞不懂裴名想乾什麼,畢竟傷口已經愈合了,阿鼎一過去給他上藥,那必定會露餡。

既然明知如此,為何不找個理由將阿鼎糊弄過去,反而還叫她過去上藥呢?

黎畫越想越覺得可疑,放心不下宋鼎鼎一個人去,便找借口對她道:“我跟你一起去。”

宋鼎鼎也沒多想,畢竟在她眼中,黎畫本就是癡情美強慘男二的人設,去看望女主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兩人一同走到寺院裡,黎畫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裴名的房間,正準備推門進去,隔壁房間便‘吱呀’一聲推開了門。

宋鼎鼎推門的動作一頓,轉過頭朝著隔壁看去,隻見一身紅衣的顧朝雨,衝出門外便扶著腰嘔吐起來。

她沒有猶豫,走上前去,一手掏出絹帕遞給顧朝雨,一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顧小姐,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在屋裡……”

說到一半,宋鼎鼎突然意識到,一直陪在顧朝雨身邊照料的呂察,昨晚上被陸輕塵給害死了。

她連忙頓住嗓音,等顧朝雨吐得差不多了,她才繼續問道:“顧小姐,呂察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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