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鼎鼎記得剛剛來送饅頭的那人說,宋家家主來此做客,也就是說,現在宋家夫婦可能就在海島上。
但他們在,又能怎麼樣?
在她離開海島後的這幾年裡,他們沒有對少年伸出援手,卻依舊在繼續助紂為虐。
因為他們宋家需要攀附天族,而無臧道君是被天族放棄的血脈,他注定要成為天族太子淵的犧牲品。
他們不能為了一個魔域血脈,去放棄已經成為醫修大族的宋家。
她阻止不了悲劇的發生,也無法改變他們的想法,更拯救不了少年時的無臧道君。
宋鼎鼎深吸了一口氣,斂住視線,心中默念口訣,催使長劍緩緩向上飛去。
此時已是深夜,地窖裡有陣法封印限製著少年體內的煞炁,外頭看守著地窖的兩個仆人,東倒西歪的倚在樹根上,睡得呼嚕聲直響。
她上次來過海島,雖然不太記得路,但卻記得龍族公主的院子長什麼模樣。
此時禦劍飛在宅院之上,她能看清楚各個宅院的大概模樣,首先排除掉龍族公主的院子,便繼續看院子裡有沒有點燈。
若是院子裡點了燈的,那必定是院中住著人,那基本也可以排除掉了。
她隻想找一麵長鏡,儘快離開這裡,若是能不驚動原主父母,那是最好。
雖然她用的是原主的身體,宋家夫婦看在原主的份上,也不敢怎麼樣她。
但沒有必要,非要牽扯上他們,她也不想跟他們碰麵。
沉思之際,她略微有些分神,長劍左右晃了晃,劍刃像是被擊落的飛機,倏忽直線向下墜去。
此處竟是有結界!
宋鼎鼎試圖穩住劍身,但撞上結界後,禦劍的口訣已是無用。
她落地時,雙臂護住了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咕嚕嚕向前滾動,差地撞上了牆角。
好在沒摔到腦袋,隻是腿上已經凝血的傷口,又摔得裂開了。
她緩了一會兒,坐直了身子,重新包紮了一下腿上的傷口。
雖然疼得厲害,但她也不敢發出聲響,生怕引來龍族公主的人。
宋鼎鼎扶著牆壁緩緩站了起來,正要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視線範圍內,卻突然多了一雙黑色布鞋。
她抿緊唇,在抬頭的那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應對的策略。
若是來人是龍族公主的人,那她就要思考宋家夫婦這次來海島做客,有沒有帶上原主一起來。
她覺得以他們的性子,不會讓原主過早接觸這些背地裡,醃臢齷齪的勾當。
若是如此,原主並沒有跟過來。
那就是像上一次似的,因為吞龍珠的緣故,原主憑空在宋家消失,而後她便借著原主的軀殼,出現在了海島上。
她可以故技重施,先亮明自己的身份,再說自己是因為貪玩,才跟著宋家夫婦的船,偷偷來到了此地。
雖然可信度不高,但傳到他們耳朵裡,他們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抓住,卻無動於衷。
隻要他們知道她在這裡,必定會想辦法解救出她。
若來人是原主父母的人,那便好辦多了。
她隻要見到他們後,跟他們說明情況,然後找到長鏡儘快離開就是了。
宋鼎鼎思慮清楚,一抬頭才發現,來人既不是龍族公主的人,也不是宋家夫婦的人。
麵前的男人,是少年原來院子裡的啞奴。
啞奴是乾粗活的聾啞人,幾年時間過去,還是瘦瘦巴巴的黝黑模樣。
他會讀唇語,上次她被囚在廂房裡,就是他幫忙給她偷偷拿的鏡子。
啞奴性格敦厚,跟龍族公主身邊派去照顧少年的年輕丫鬟翠竹一點都不一樣。
那翠竹身上,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黑漆漆的眼眸似乎寫上了‘並非善類’這幾個字,從第一次見麵,她便不太喜歡翠竹。
見來人是啞奴,宋鼎鼎緊提起的一口氣,微微鬆懈,卻也不敢完全放鬆。
知人知麵不知心,就像是劉嬸一般。在這陌生的環境中,她最好還是保持警惕心,不要輕易相信其他人。
宋鼎鼎跟他做了一個‘你好’的手語,啞奴愣了一下,她慢了半拍反應過來,這裡的手語跟現代肯定不通。
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對著他笑了笑,用唇形無聲道:好久不見。
啞奴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拿出炭筆在上麵劃了兩下:上午見過。
宋鼎鼎愣了一下。
上午見過?
那豈不是說明,原主是跟著她父母一起乘船來的海島,而並不是像第一次那樣,憑空出現在海島上?
她有些疑惑,宋家夫婦一直不願意讓原主摻和這種事情,所以上一次才會寧願給她下藥,也要帶著她遠離少年。
怎麼短短幾年時間,他們現在反倒還主動帶原主來海島上了?
她搞不明白,似乎也沒必要去搞明白。
因為隻要她此時此刻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那這裡的一切,就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搞明白了又能怎麼樣?
總之,她沒有能力去改變這一切。
宋鼎鼎抿唇:“我迷路了,你能帶我回我自己的房間嗎?”
既然原主本來就在海島上,那她出現在這裡,也必定是經過宋家夫婦和龍族公主的允許。
她挺直了腰板,再不用擔驚受怕,一副偷偷摸摸做賊心虛的模樣。
啞奴點點頭,收起小本子,示意她跟在他身後。
宋鼎鼎行事謹慎,記得長劍是從地窖外的密室拿來的,被人看到怕是會多惹事端,她趁著夜色,將長劍撿起,收進了儲物戒中。
她跟上啞奴,沒走幾步,卻感覺有些奇怪。
方才她禦劍時,分明在前麵撞上了結界,那道結界像是透明的玻璃罩似的,讓人難以前行半步。
然而此時從地麵上,走到那處結界時,卻絲毫沒有受阻,順利無比的走了過去,仿佛根本沒有結界一般。
宋鼎鼎隨著啞奴,直走了約莫十幾米,他便停住了腳步,推開院門,示意她進去。
她站在院外,看著略微有些熟悉的院子,神色微微恍惚一瞬。
這裡是她初次來海島上時,少年所居住的院子,她曾跟少年在院子裡堆砌雪人,在雪地裡互相追逐嬉戲。
而不過短短數日,她再來到這裡時,卻已是物是人非,昔日風光霽月的鮮衣少年,如今淪為階下囚,滿身傷痕,狼狽不堪。
宋鼎鼎垂下頭:“我住在這裡?”
啞奴點頭,率先走進了院子裡。
原先少年的院子裡,種著一棵梧桐,冬日時樹枝上覆著一層白雪。陽光一照,在綠色琉璃瓦下,閃爍著溫暖耀眼的光芒。
不知是龍族公主,還是天君所為,他們將那顆承載寓意著鳳棲梧桐的樹攔腰砍斷,如今隻有光禿禿枯了的樹乾矗立在琉璃瓦下。